上世纪六十年代,物资匮乏,温饱问题困扰着每个家庭。一到冬季,孩子们非常盼望能穿上一套新棉服,而拥有一身新外套则是一种奢望了。那时候天气格外寒冷,滴水成冰,地面都冻得裂开很深的缝隙。
学校放寒假后,我与几个小伙伴们一起参加滚铁环、滑冰车、拢火和玩玻璃球等户外活动。然而,最令我期待的是跟随父亲去麻镇赶集。
麻镇位于府谷县东部,与内蒙古和山西两省(区)接壤。冬季每逢集日,周边乡村的居民都会步行或乘坐牲畜拉的车前往集市。车上装载着他们自产的黄米、软米、整“羊轱轮”、半扇或切成块的猪肉等农产品。父亲背着他亲手制作的牲畜拉车必备的鞍子,我也会帮忙背一些物品。而来自山西河曲的老乡们则肩挑着大白菜、醋、窗花、烟花爆竹等穿过结冰的黄河前往。
麻镇五天一集,逢一和六。腊月的集市最为热闹,各类农产品和日用品琳琅满目。集日一大早,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就起来了,吃罢早饭,全村人不约而同地来到村口,踏上了去往麻镇的小路。
我村位于麻镇迤南的一个山梁顶上。麻镇坐落在黄甫川西岸,距离我们村七八里。离黄甫川畔一里多,沿着一条弯曲的下坡路,不一会就到达黄甫川了。沿川向北走六七里就到麻镇了。
寒冬腊月,刺骨的北风吹在川道上,卷起一阵阵的黄尘。结冰的河面宛如一条银蛇盘绕在河道上,河水在冰层下缓缓流淌。大人们的帽子、眉毛和胡子上挂满了“气呵雪”,看起来像是白发苍苍的老爷爷。迎风走路,人们冻的时不时要拉紧一下衣袖。
走进南阁楼,就到了麻镇了。走在石头铺砌的街道上,我和小伙伴们兴奋地蹦跳着,好奇地四处张望,一切都觉得新鲜稀奇。跟随着赶集的人群,经过一段上坡路,我们来到了麻镇集市的主场地——南圪坨。
集场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皮帽和白茬子羊皮袄是主色调。叫卖声和吆喝声此起彼伏。街道两边摆满了摊位,戏场圪卜和供销社门市台阶上下都站满了老乡。他们面前摆放着粮油副食、肉禽蛋奶、瓜果蔬菜等。窗花、年画、烟花爆竹摊位挤满了购买的人群。这时,只听“咚噹”二声震天巨响,惊吓得人们停下了脚步四处观望,原来是商家为了证明麻炮质量好而故意放的。我紧紧盯着父亲,提着已经买好的日用品跟在他的身后。
供销社的农资门市,卖煤油的售货员站在油桶前就不能挪动脚步。每一户人家至少要购买二三斤供家中照明使用。百货门市里扯布的老乡最多,挤满了人。家家户户都要尽力扯上足够的面料给孩子们缝制新衣服。男孩子们则热切盼望着买一二板(100响/板)鞭炮、一二毛钱的水果糖和新铅笔等。大人们则要购买麻炮、双红炮、各种色纸以及糊窗子用的麻纸、烧纸、调味品等。
麻镇街上赶集的人群中,除了本地人外,还有从内蒙古回来过年的、在外工作回来探望老人的和穿着军装回来探亲的现役军人。他们时尚的穿扮和不同的外地口音引起了我的关注。他们的不凡的气质、优雅的谈吐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个中况味在我的心灵深处蔓延开来……
中午时分,父亲在供销社食堂花了一毛五分钱给我买了一碗肉粉汤,滋味浓郁,吃起来特别香。父亲在一旁坐着,我问他为什么不喝一碗?他说:“我不饿,琦琦,你吃吧”。我心里想这大概是父亲舍不得花这一毛五分钱吧。
中午过后,父亲卖完了拿的鞍子和其它农产品,购买了所需的日用品等年货后我俩就和村里的乡亲们相跟着一起回家了。我急不可耐地跑回家坐在炕桌旁拆开鞭炮的包装,小心翼翼地解开绑在引线上的细绳,把鞭炮一个个拆下来放进一个小铁盒里。我计算着腊月十几到正月十五这一个月内平均每天能放几个鞭炮,然后按数拿上鞭炮在院子里燃放,享受着它带给我的那份无与伦比的快乐。
岁月流转,我离开了家乡,追逐着自己的梦想。然而,每当冬至,我总会想起那些跟着父亲去赶集的情景,那些熙熙攘攘的集市,那些……
2024年1月
作者简介
陈义勇,男,陕西榆林市府谷县人,大专学历。府谷县荣河文化艺术研究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曾先后在府谷县、榆林市工作,现退休。
爱好文学写作,记录生活点滴。近年有部分散文作品见诸《府州文苑》、《府谷报》、《府谷文化》、《文化艺术网.报》、《西部散文选刊》、《三秦文学》、《鄂尔多斯山羊》、《人民作家》、《天津散文》等报刊微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