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雍小英
傍晚散步返回的路上,同行的姐妹说:腊八粥熬好了没有?忽然想起明天就是腊八了。她说她把熬粥的各类杂粮都准备就绪才出门运动的,明早上班前电饭煲定个时,下班就可以吃了。她的问话提醒了我:回家也熬腊八粥去。
人到了一定年龄就格外重视起传统习俗来。作为民族文化一部分的民间乡俗,在天下大同的时代更能彰显民族特色及其魅力,作为炎黄子孙很有必要继承和发扬,我们不能一路感叹传统的遗失,一路崇洋媚外。每一种习俗都记录一个时代的民间文化特征,注重乡俗,其实是对过往最深沉的怀恋。
我想:一定准备好材料,熬上一锅营养八宝粥,好好过一个腊八节。但是我知道无论怎样炮制也做不出儿时腊八粥的味道来。母亲做的豆腐买不来,母亲用杂草菜叶喂出来的猪肉买不来,甚至母亲地里种的红萝卜也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即便这些都可以有,那种天高地阔的吃饭方式也回不来了……那年的腊八节已经成为一帧永恒的画面刻进我的记忆。
我家后院是一块四十平米左右的长方形空地,院子南面是别人家房子的后墙,院子西面是一条倾斜而上的小路通向浅坡上的梯田。院子北面是浅坡,父亲种了七、八棵樱桃树和一些李子树。这一方半封闭的领地可是孩子们玩耍的好地方。吃饭时间,我和弟弟喜欢端着碗到后院去吃。邻居同龄的几个孩子也喜欢去那儿,大家互通有无,你从我碗里挑一块豆腐,我从你碗里分一半洋芋丝。孩子们吃饭,一群猫儿、狗儿、唧唧喳喳的鸡可忙坏了,地上的饭粒逗引的小鸡们咕咕叫着跑来跑去。不爱吃的红薯洋芋都成了犒劳狗猫的好东西,或者吃不完的,不爱吃的饭菜直接就给了这些小家伙们。每个孩子都端着比头都大的浅绿色蓝边的洋瓷碗,吃的慢吞吞也不着急,直到大人找来,一通臭骂才灰溜溜各回各家。
有一年腊八节,上午九点左右吃饭的时候,四五个孩子又端着自家的腊八粥来到我们的“餐厅”,大家照样从别人碗里挑选自己喜欢吃的,当然谁也别想占便宜,谁也不会吃亏。 有人拿一颗煮胀大了的黄豆去换一小块豆腐丁,有人拿一块红萝卜丁去换一块小肥肉,有人拿一块红薯去换一小块南瓜,总之是各取所需。大概这种黏糯的腊八粥孩子们都不爱吃,挑着吃一点后,每人碗里都没少下去。不知谁出的主意:咱们给树也吃点吧。树吃了腊八粥会结出更多又大又甜的樱桃。调皮的弟弟偷偷地从厨房里拿来砍柴的斧头,每棵树都被砍了四五个裂开的两三寸长的口,大家一人一棵树的喂饭,恨不得把所有的饭都喂进去,那些口子上堆满了稠而粘糯的腊八粥,甚至流下去了。大家为自己的创举乐呵不已。都说要做个记号,看谁喂的好,过年后开花多,结的果子大。依稀记得好像有谁找来草茎栓在树干上,有人在树下挖个小坑。但是没等记号做妥帖,邻家的大人找来了,那个大嗓门的妈妈骂人很厉害:“砍脑壳的,吃个饭跑死里。看我把你腿打断。”一边大嗓门骂骂咧咧,一边俯身去捡拾一根细树枝,顿时吓得大家做鸟散状。唯独我们姐弟不跑,但也不敢靠近那个恶狠狠的邻居妈妈。父亲早吃完了饭,来拿竹筐准备下地劳动,看我们干的好事,还笑着说:“把树胀坏了。锅里也没饭了,看你们饿肚子去。”我和弟弟赶紧把剩余的吃干净,非常庆幸的回屋去。
后来老房子遭遇山体滑坡不能再住,一群孩子露天吃大锅饭的情景再也没有了,腊八粥喂树的时光就成了绝版。至此后好像再没过过腊八节,这些年也从来没有在腊八这一天熬过粥。
腊八前夜,三十多年前的瞬间再次回放,我恍若做了一个梦。我要认真再熬一锅腊八粥,我要重温那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