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林波写字,落款常衔“务子”二字,开始我不解,专门问过他一次,知道这原是他的生身之地,梁林波老家扶风县的一个村名。科举兴起之前,社会时兴的是门阀制度,时人行走社会,颇为注重身世背景、家庭出身,通报姓名就常常连带地名,一是怕重名者众,辨识不清;二则是有志在建功兴业,光耀门楣的传统心理存在。这一习惯延续至今仍依稀可见,不少书家在落款时也会标注籍贯古称,让人多少感受到一丝古风遗存,但写归写,至于背后所蕴含的雄豪气是否依旧,却实在无从知晓了。
梁林波不是什么显赫出身,“务子”二字也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现在人习惯拣有光亮的地方走,都愿意给自己身上套光环,而梁林波所选择用来标注自己的村名,显然不是个啥鲜亮的称呼。唯一的解读只能是当做他个人情感的沉淀与指向流露,不过这样的解读更加鲜活动人,因为这便预示,无论今后的梁林波在外能走多远,干多大的事,他和务子村都牢牢拴在一起了。人像一棵树一样,枝叶越繁荣,根便扎得越深,心里有根,给养就不会中断,更何况梁林波家乡的周原文化对一个书法业者来讲,是多么深厚的一潭碧水呀,这一点,梁林波比很多人都质朴和自然。但如果因此,你把梁林波在心里描摹成一个文绉绉的书生模样,偏差可就大了,在陕西的文艺圈子里,不乏一脸武相的文人,梁林波算是个代表,其形容烂漫,圆脸阔眼,未知其貌,便闻其声,这样的相貌,粘上胡子,带上禅杖,便活脱脱是一个鲁达立于你面前,如此英武形象,一不留神回到务子村的人群里,再要以文化的眼光挑出来,那是一件费神的事。但偏偏这样一个看似威武的粗人,却最终和文化扯上了干系,而且尽做的是细活。
熟悉书法的人一看便知,梁林波书法的底子是宋四家之首苏东坡的。苏轼文采风流,天性旷达浪漫,林语堂《苏轼传》前言里有苏东坡自评的几句话:“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这话是苏轼讲给子由的,话说得自负又率性,他不为礼法所困,随缘自足,把亲兄弟也当做好朋友,人生活得如此通透又尽释真味的,遍观文人百代,实在是寻不出第二个人来。苏轼天赋奇才,自由是他生命中的重要维度,直引得后世文人追慕不已。昔日王国维尝言东坡之词旷,雅量高致,其词在于有胸襟,若无其胸襟而学,无异于东施效颦,词如此,书亦同理。今人学苏轼,文也罢,书也罢,能取其一二已属不凡。当年长安有好奉迎者,把作家贾平凹比作当代的苏轼,其用心太盛,此语一出即一片哗然,最终贻为笑谈。由此来看,奉承人是一门大学问。贾平凹是个令人佩服的作家,他可贵的不是当年能挺得住恶谤,而是在如今盛名之后依然能不为奉承献媚者所扰,独守清净,一年一年地往出拿新作品,其旺盛的创造力足以使人瞠目。但文化和历史都是不可复制的,将今人同古人比肩而论实在是个伪命题,不说也罢。梁林波写苏书内取笔法,外撷意趣,已将苏书随行大小,肉丰骨劲,拙中藏巧的特点表现自如,加上他善思好学,旁涉并蓄,笔开清韵,已然开辟出自己独有的书法面貌,如此足矣。
如要再进一步来论,孔夫子曾说过的君子谋道不谋食在今天已大不合时宜了,如今能做到谋食不忘谋道都属不易,以这样的目光来打量梁林波,他在陕西的青书协里做秘书长,算是给年轻的同道们服务,看得出他是一门心思去做书法的事,持续下去,实在也算是功德一件。梁林波率性机敏,古道热肠,清楚脚下的路该怎样去走,他之所以能拢得住人,不是凭着啥过人的谋略,全在于他比群众还会走群众路线,目光不是光停留在自家的菜园子,而是舍得为同道帮忙与喝彩,种下的是德行,收获的是福缘。以这样的心态去从艺做人,面前的路无疑会越来越宽。写到这,我就在想,梁林波就凭这一点,这要是放在务子村不出来,定然是个村干部的好苗子,只是可惜他错失了这个好机会,和书法纠扯上了,没能在村子捉个事,这实在是件令人遗憾的事呀!
个人简介:
梁林波,1972年4月生。陕西扶风人,现居西安。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书法家协会理事,陕西省青年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
作品参展:
全国第八届书法篆刻展
纪念邓小平诞辰百年全国大型书法篆刻展(获奖提名)
全国首届青年书法篆刻展
全国第二届扇面书法大展
首届全国行书大展(三等奖)
全国第九届书法篆刻展
“名家系统工程”全国千人千作书法大展
作品赏析:
袁枚《随园诗话》
文章翰墨联
杜甫《秋兴八首》
八指头陀诗三首
编辑:慕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