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钟琪
看到郊外小麦抽身而起，极目远眺，瓦蓝的天空下，一片绿色海洋随风荡漾，甚是心旷神怡，空中不时有鸟雀飞翔而过，随着叽叽喳喳的啼鸣，思绪不由得回到曾经生活过多年的小城阎良。
阎良是有悠久历史的名城，位处关中平原，周边是产粮区，有天然供给。古时交通便捷，又“扼一地而守四方”，自战国便筑有栎阳城，秦在统一六国前从雍城曾先迁国都于栎阳；秦汉争霸时，项羽三分关中，塞王司马欣领咸阳以东至黄河地，便设都城于栎阳；汉高帝在定都于长安前，也曾暂立国都于栎阳。
历史的痕迹在古栎阳城随处可见，常给人以穿越时空之感。给我带来更多遐思的，是常置身于四周空旷的田野间漫步，尤其是麦穗垂首，金黄色的麦浪似乎打开了思维的匣子，碰撞出许多思维的火花。
无数个傍晚，太阳还火红一团，悬在虚无缥缈的西山之顶，磨蹭着不愿落山。我就呆呆地坐在田间地头，渠帮土堆，眼看着黄昏散尽，夜色袭来；眼看着白昼的繁华落尽，转而是华灯初上，远远近近，又变成了一幅灯火通明的盛景。那一阵，我正在冲长篇小说《未剪断的脐带》，这里的场景正契合了小说中乡村向城市化迈进的主题，满脑子都是未褪尽的土地和都市新兴市场间人事的交织。有一次趁孩子上课，我专门开车溜回阎良一趟，也没有打搅任何一位旧识，在前进路口买了一个菜夹饼，呵呵，小店依旧红火，只是老板娘已经退居二线，现在老板娘的姑娘是掌柜的。然后溜达到菜市场，在嘈杂声中享受了一番烟火气息，并淘到一把带着泥土非常新鲜的油麦菜。随后，又来到城西当年经常散步的地方，只是当年大片的田野已开发成拔地而起的楼群，这也是城市化进程的一个普遍现象。广场上聚集了奔跑的孩童、穿梭的小贩和朝气蓬勃的学子，一群老人正在放风筝，远远望去，或伸爪的老鹰，或扭着长长躯体的蜈蚣，或展翅的飞机，点缀在蓝天白云下，置身其间，也得到一种快乐的感染。
没变的是当空火红而温和的太阳，就像一位阅尽人世而变得慈祥起来的老人，安静祥和，敛尽光芒，又倾其所有，将耀目的光彩洒向大地，那一刻，能感到身上那层薄薄的光亮很温暖，真的很温暖；那一刻，恍惚间又看到了那幅印刻在脑海深处的麦收图景！
五月的田野，与关中平原所有的农村一样，一层层随风起波的金黄色麦浪，如同给田野涂上了镏金的重彩，那沉甸甸的麦穗虽然一副喜气洋洋的姿态，但我的心里也是沉甸甸的紧张，有看到终点线要百米冲刺的紧迫感！
全员上阵、不分昼夜、龙口夺食，火辣辣的太阳、急匆匆的脚步，在关中大地上，每到麦收之季，这是一幅大家都熟悉不过的夏忙场景，总之，比眼盯大盘看着股线起起伏伏还紧张，就是颗粒归仓后，也没有遭遇牛市后的欣喜若狂，只想两腿伸展找个荫凉的地方美美地睡上一觉！
可在这大地盛典的日子，这儿却是一副悠闲的样子。路边地头是一家又一家支着遮阳伞生意兴隆的烤肉摊，孩童在奔跑嬉闹，情侣在亲昵私语，身着航空学院校服的学生们在争论中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无忧无虑的笑声，更有悠闲者手扯丝线，寄情于满天的风筝，这像龙口夺食的记忆吗？可这真是我亲眼目睹的夏收之景。
只有几部收割机在田地里来回地奔忙着，随着轰鸣声，一片片的麦田不见了，只剩下一溜溜的麦茬地，有几只无处藏身的野兔，惊惶失措地在田间乱窜，使这热闹的气氛有了几分活泼。
我与坐在地头喝啤酒的老农快乐地聊了起来。他乐呵呵地说，现在不费劲了，不用晾晒了，直接烘干就可以入库了。
骑着大踏板的年轻人可能是老者的儿子，匆匆忙忙给老者交待了两句，就吱溜一声骑车走了。老农还是乐呵呵的，说娃们忙嘛，在城里开个店，这儿也用不上他，我都用不上了。
看着麦田变麦茬，看着麦穗变麦粒，我手里捏满一把饱满的颗粒，禁不住涌出热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