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新中
去榆林采风,到西安火车站乘车。“西安”二字是著名书法家吴三大书写,笔墨厚实,横竖间有粘连,西安人调侃像“面皮”。2020年西安站改造,有人提议寻方家重写,有识之士认为二字已成为西安标志,且被大多数人接受,遂得以保存。
西安火车站1934年修建,迄今已近九十年。初建时为大屋顶仿古宫殿式样,琉璃瓦顶,雕梁画栋。中厅设候车室、出入站口、售票房等,曾为西安一景,既耐看,且实用。
西安火车站的问世,带动了周边的社会经济发展,尤以解放路为甚,人口密集,商业繁茂,独领西安风骚半个世纪之久,曾被人赞誉如同北京之“王府井”,上海之“南京路”。
1984年至1990年,西安站进行了一次大规模改建,时长4年,里外翻新,厚重大气是其鲜明特点。2006年,连接了站前广场原来断毁的西安城墙,贯通后阔大的城门曰解放门,意义合应面前之解放路,站在城墙上前瞻后顾,思古抚今,一时竟胸襟浩荡、风卷云涌。
西安站现有广场两座,一南一北,南为旧,穿城墙直通大雁塔。有若干年正中线曾矗领袖雕像一座,后拆除;北为新,问世不足一年,正对大明宫遗址之丹凤门。大雁塔和丹凤门均为古城之著名景点,历史绵长,故事多多,凡外地人到西安来,无论哪边下车,均可第一眼领略古长安悠远文化,有意无意之间,可窥设计者之匠心。
同行者王君,退休前任职西安铁路系统,近水楼台,叫来了铁路服务人员,领我们径入候车大厅。宽阔舒展,窥透深刻,侧墙有丝绸之路壁画《丝路百景》,显现古今丝路文化繁盛之景,大气、大势,先是心中一凛。
读过一文,记述1924年鲁迅先生到西安讲学,从北京到西安,颇为不易,一行人整整走了7个昼夜。先是从北京坐火车到河南陕州,再弃车登船黄河逆流而上到潼关,最后坐汽车到临潼再转至目的地。一个念头此时浮上心来,如果那时有火车,哪怕是如今看来已经退出历史舞台的蒸汽机车,鲁迅先生一行也不至于一路窘迫甚至近乎狼狈了。鲁迅先生一生中只到过西安一次,除却其他原因,重要一点,大约和交通不便有极大关系。
西安站本是热闹所在,常年似沸水翻滚,但今晨却近似悄悄,颇有些让人惊奇。
有许多次西安站登车经历,印象中每次都如临集市,说话声都无形中高了几个分贝。最初,东西两侧老旧候车室座位紧张,常常只能席地而坐,周围乞讨者、摊贩来来往往,熙攘不绝;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和几个年轻伙伴到西安游玩,晚上远离旅社,一为省钱,二因登记麻烦,不坐火车却理直气壮奔赴候车室,连抢带吼占据几张连椅,一夜睡到天明。那时,候车室直进直出,并无人严格过问。后来,进步了,管理渐次正规,进入候车室须验票,秩序也好了许多,但步入西安站,熟悉的嘈杂声却是永远的。
铁路服务人员告知我们冷清原由:如今旅客集中在北广场登车,南广场修整未毕,一行人始悟。寂若空山幽谷,反觉不适。
北望阔大且深邃,两侧墙上均有古装壁画,大厅顶部的传统纹样装饰和厅柱上的回字纹装饰随处可见,体现出千年古城底色;数座LED屏幕交替显示钟楼、大雁塔、兵马俑等历史文化旧址,给人一种强烈的文化笼罩。
我们一路漫步,恍恍惚惚,似在岁月长廊中行走。
遥忆当年,刚记事年龄,大约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随父母回故乡郑州,穿越天桥,铁路就在脚下。火车喷着蒸汽,哧哧作响,间或有雾状物,湿湿地扑在脸上,只觉好玩,实则多系煤灰一类污染物。如今,安适静寂,似公园游览,世事呈新,动静转换,一瞬间,已是天翻地覆。
室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待北行至一平台,天已透出羞羞亮色,但仍朦胧,丹凤门已远,逶逶迤迤,间或几座大厦崛起,像极高山巍峨,又似一巨幅水墨大画,悬挂天地之间。
一时竟看痴了,同行者呼唤,才回过神来。
上得火车,查看榆林行程安排,有景点二三。众口一词,此次采风西安站应是第一个景点,昨天是,现在当然也是。有人补充,西安站传统与现代融汇,过去与未来相接,文化信息强烈,旅行者往来,铺天盖地,第一印象必须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