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新会
星期天早上七点,送儿子去上课外班,儿子上课去了,我们坐在车里看书等他下课。天气太冷,我看了一会儿书便手脚冰凉。先生叮嘱我反锁好车门,他去为我买杯豆浆暖手。我说用不着这么麻烦。先生不肯,非要看着我按下防盗锁,他试了试车门确实打不开,才放心地去了。
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车里看书,突然,一个男子使劲敲打着窗户向我推销手机,我摆手示意不要。但那人死乞白赖硬缠着不走。我便板着脸,任凭他说什么也不搭理。最后,那人识趣地走开了。虚惊一场之后,我再也无法安心看书,只盼先生快点回来。
先生回来之后,我又觉得没必要跟他讲方才的事情。豆浆很热,捧在手里很暖和。先生提议喝完豆浆去给我买双棉靴。我的腿脚原来都受过伤,穿鞋子很挑,平常我最怕买鞋。
我们信步闲逛,随意走进了一家老北京布鞋店,一下子就相中了一双棉靴。这么快就买到了合适的棉靴,令我非常开心。先生说天冷让我赶快换上新棉靴,我依言而行,果然暖和了许多。
10点多了,太阳照在身上热烘烘的,我们走了很长一段路去广场上闲逛,新靴子也经受住了考验——一点儿也不磨脚,非常舒服。坐在广场的长椅上,仔细打量我的新棉靴,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母亲为我做棉窝窝鞋的情景。小时候,我的手脚每到冬天极易冻伤,母亲到了秋天就早早动手为我缝制棉窝窝鞋。母亲先用面糊糊把破布一张张裱糊起来,晾干,做成一张张袼褙,再裁剪成鞋底,然后用白布镶上边,非常素净。鞋底子越厚越暖和,母亲为我做的千层底是家里最厚的,也是图案最漂亮的。鞋底子厚了,用麻绳纳鞋底就非常吃力。母亲弯着腰,把手臂搁在膝盖上,使出很大的力气,才能用顶针把针顶出鞋底,然后再用专门的起子拔出针,再用力一下一下地抽出麻绳,等抽完麻绳,母亲又把麻绳缠在手上用力狠拽几下,拽得手上满是一道红一道白的印子才算是纳完了一针。而一双鞋底,需要千针万线才能纳完。纳完鞋底,只不过是做鞋的一道工序而已,最后的绱鞋,才是考验女红的关键之处。有些人绱鞋不是偏左就是伤右,容易走向,母亲手巧,很多人绱鞋时,都要母亲帮她们起个头。母亲心肠好,有求必应,常常手把手地教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做鞋。
记得,有一次母亲给我做鞋时,听人说邻村出了一种新鞋样,她便跑了很远的路,去跟人家学。我开玩笑说鞋是脚底下踩的东西,你干嘛费那么大的劲。母亲笑了笑说瓜娃,做啥就要做好,不能胡凑合。做啥都一样,就像你写字,写得不好了你就擦了重写。我说怪不得人家都说你手巧,我一穿新衣服新鞋,咱巷道里人就把我围了。母亲笑而不答。时至今日,亲友们聚会时,仍然时不时说起我儿时穿过的某件新衣,让我心生暖意。
如今,我虽然不穿母亲手工做的鞋子出门了,但在家里,经常穿母亲做的棉拖。而这双靴子,既有母亲做的棉窝窝鞋的柔软暖和,又不失棉靴的时尚精巧,简直令人爱不释手。一缕阳光恰好照在鞋帮上的铃铛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我足下生辉,驾起了五彩祥云。先生搂着我的肩膀说一直想给你买一双这样的靴子,既漂亮又暖和,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说只要你有心,迟早都会找到这双靴子。先生笑说“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那是人家唐明皇宠爱杨贵妃,我一介布衣,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小事。
沐浴着冬日暖阳,欣赏着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回味着先生的话语,我心想爱不就是尽心尽力地给最亲的人最需要的东西吗?爱不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最亲的人最真实的关爱吗?爱不就是竭尽所能关心自己最亲密的家人吗?而世人所犯的最大错误,莫过于把优雅给了路人,把坏脾气给了最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