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粥

发布时间:   作者:黄卫君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

 文/黄卫君


母亲殁去十多年了,在我的记忆里她很爱喝粥,几乎天天都要喝上一碗粥,喝完粥的母亲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粥在汉语的语境里指米面食材煮成的半流质食物,在乡下叫作稀饭,可稀可稠,或俗或雅,材料就地取材。无论寒暑往来,人生酸甜苦辣,唯有一碗清粥尚温,便会暖胃暖心。
  母亲煮粥不甚讲究,往往就是随心所欲,手边有什么食材就拿来煮成一锅粥。旱地里种的绿豆、红小豆、花生储藏下来,可吃上一整年;红薯、北瓜保管好了久放不烂,都会派上用场;地畔畔上撒些黄豆种,收上一袋,再清贫的日子,就算是一碗清粥,也会喝得十分香甜。
  小时候天热的时候,母亲会给我们熬绿豆粥喝,这种粥解暑,晾凉了我们兄弟四个咕咚咕咚地喝上两大碗,暑气顿消。冬天母亲用红小豆熬粥,豆烂米香,再放上几块过了冬的红薯,清香甘甜,喝上一碗周身便暖暖的。每年腊月初八,母亲都要熬上一锅香气四溢的腊八粥,没有奢贵的食材,把自家出产的豆类炒香,再放些菜蔬一起煮,母亲会拿出她珍藏的红枣放上几颗,一锅粥什锦一般,色香诱人。寒冬腊月间,喝一碗母亲煮的腊八粥,是一件幸福的事,它能驱走一冬的严寒,以后无论你走多远,一生都不惧风霜雨雪的侵扰。
  母亲和乡里大多数婶婶孃孃们一样,尤爱叫作豆子饭的菜豆腐、粗寡子、甜浆饭。过去会点菜豆腐是检验一个农村妇女是否贤惠能干的标准,全家六口人要做上一大锅,耗时又费力,母亲总会不厌其烦,磨浆、熬豆浆、点卤水(陕南乡间多用浆水菜汁),都要恰如其分;做出来的豆腐味醇不易碎,多余的浆水酸甜适中,里面放上少许米熬煮成粥,最后将豆腐切成小方块放入粥里再煮,等到出锅时只见嫩白的豆腐卧在黄白相间的汤中,醇香酸爽,很有人间烟火的气息。
  母亲爱喝粥源于她年轻的时候经过了太多的饥馑时光,落下了胃病,喝粥胃就会好受些;她给家里人煮粥,对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来说,不懂什么养生,只是一个母亲和家庭主妇的持家之道和母爱,粥清爽不易上火,养胃不结食。中年以后,母亲会熬些米粉喝,乡里叫熬米糊糊,把米粒磨成细粉,把菜切碎炒一下加水烧开,把米粉撒进去搅匀,文火慢煮,刚出锅时还冒着咝咝热气,这种粥母亲会多喝一点,容易消化胃也舒服。无论是做工精细的菜豆腐,还是粗陋简单的粗寡子、甜浆饭、红薯粥,这些粥都是母亲一生的至爱,胜过山珍海味。
  这些年我游走岭南,见识了岭南人吃粥的讲究,特别是潮汕一带,把一碗白粥做到了极致,品一碗看似稀松平常的白粥,竟然有几百种精致的小菜。想起母亲喝粥,粗陋而又简单,她舀上一碗稀的,把稠的留给长身体的儿子们和干农活的丈夫,菜也很简单,一碟葱辣子或是一小块红豆腐,萝卜丝或是盐菜。她很少会坐在饭桌上,因为桌子小,我们四弟兄围成一圈加上父亲,没有她的地方了。这时她会端着碗,坐在门墩上,或是树下的石头上,轻轻地吹去热气,然后慢慢地吸几口,等晾得差不多了,速度就会加快了,用筷子扒完米粒再喝完汤汁,因为还有很多事要去干,容不得细嚼慢咽。晚年的母亲有了时间,却没有心情去慢慢地喝粥了,除了胃病,冠心病也在折磨着她,想吃却咽不下去,每每见她这样,我们也十分痛苦。
  母亲殁去十多年后,县医院前面的街道上开了一家清粥小店,粥的品种繁多,还有各式的面点和许多精致的小菜。受到母亲的影响,我也爱喝粥,常常光顾这间粥店。初冬的早晨走进店里,临窗的桌子上,一位老人在喝粥,她轻轻地吸上一口,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此刻我想起了天堂里的母亲喝粥的样子,一定也是这种一副幸福而满足的模样。冬日的阳光洒进来,满屋子橙黄色的光环,十分温馨,我也像母亲那样吸了一口粥,一股温暖顿时布满全身。

编辑:高思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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