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段华
我在新疆挂职的单位,有一只野生盘羊,是用来科学研究的。没事的时候,我时常到圈羊处去看看它。这是只大约两岁多的盘羊,因为在天山里抓到它的时候,它才两个月大,经过这两年的精心护养,它已经和科研人员建立了感情,变得很是温顺。
盘羊在我国的中西部山林里曾经大量分布。它们在海拔3000米至5000米的高山密林、草地里迁徙、跃走,只在寒冷的冬季,才往山下面移动一下。因为它们体型较大,浑身肉多,所以过去猎人很喜欢猎杀它们。但随着历年无度的捕杀,当年大群大群的盘羊已经消失了,现在它们的生活状态基本呈孤岛分布,种群破碎,濒临灭绝,所以,要捉几只野生盘羊进行科学研究,找出可以对它们进行大量繁殖的奥秘和技术。
盘羊只是野羊的一种,我国还有野生的山羊、北山羊、岩羊、矮岩羊,也有属于羊属的一些羚羊,例如人们熟知的藏羚羊、黄羊等,以及不熟知的中华鬣羚、喜马拉雅鬣羚、中华斑羚、塔尔羊等等。它们有的生活在高山,有的生活在沙漠,以人们不所知的方式繁衍生息。我曾经在荒漠戈壁中追寻它们,也曾经在密林里观望它们。因为它们十分的机灵,见到它们一次,不容易啊,几乎都是历尽千辛万苦。
我也曾经专门追过它一次,不过并不是为了捕捉它,而是为了解救它。
那是在南方某地的一次专项打击行动时发生的事。我们头天晚上到达一处居于山巅的傈僳族山寨。那山寨真高啊,白云就在山寨脚下飘动,山下的怒江时隐时现。
傈僳族村长叫扎西怒,个子不太高,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一股英武之气。他带我们在山寨外一处小湖边坐下来,一面给我们到湖里打渔,一面给我们准备米酒。鱼捞上来后,湖边一口大铁锅里的水也烧开了,活蹦乱跳的各种鱼直接扔进沸腾的铁锅里,仅仅几分钟,鱼的香味就飘满山寨,引来不少人来尝鲜。
第二天早上,扎西怒给我一双登山靴,带领我们往密林里出发了。越往上走,林子越少,以至于只剩下冷冰冰的荒山,荒山最后也铺满了皑皑白雪。我问扎西怒到这里干什么,他说,野羊怕受到伤害,往往在这些很高、很寒冷的地方。饿了的时候,它们才会下山,到林子里寻找青草或者地衣一类的东西吃。它们活动的场所和豹子有点相似,一般是面对着缓缓的山坡,背后是悬崖峭壁,放哨的头羊就在高高的峭壁顶端机警地四周瞭望,一有风吹草动,野羊群就会逃之夭夭。
但是,野羊有一个缺点,就是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到山溪边喝水,黑心的犯罪分子就趁它们喝水时猎杀它们。
我们继续往前进,在一处半山腰,阳光只能细碎地透过密林漏到湿润的、铺满苔原的地上。前面出现了一条一米多宽的小溪。扎西怒说,这里是野羊的理想喝水地,估计我们能见到它们。
我们向溪水边走,忽然,走在前面的扎西怒停住脚步,蹲下去看着什么。在他的指引下,我发现地上有一点血迹,苔原也有践踏的痕迹,周围的灌木丛凌乱不堪,似乎是有搏斗的迹象。扎西怒这时候眉头紧锁,说:“这是有盗猎分子下套子,说不定套住了一只野羊。”我和另外几个参加打击行动的人急了,催促扎西怒判明方向,赶快去追犯罪分子。扎西怒却说:“我看了,地上只有一行脚印,说明偷猎者只来下过套子,还没有来取猎物。而野羊呢,可能是挣扎时连套子一起带走了。”扎西怒真是细心啊。
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们留下两个人,准备抓捕偷猎分子,扎西怒带领我和另外三个人,顺着野羊逃走的方向追。林子越来越密,觉得四周黑黢黢的怕人。一只白鹇在远处飘过,给这密林增添了好多趣味。低矮的灌木丛树叶掉落的时间并不长,叶柄上的汁液滴落在地上。看来,受伤的野羊离我们不远了。
再走了不到三百米,我们就看到受伤的野羊了。这时候,野羊已经筋疲力尽,斜躺在地上。它的毛色有点蓝灰色,腹部有一点白色,右后趾上套着一条细铁丝做的套子,还在往外渗着鲜血。看到我们来了,它挣扎着想跑,一站未站起来,又倒了下去。扎西怒马上跑过去,心疼地抱住野羊,赶快给它解套子,并迅速用带来的布袋套住野羊的头,以免它挣扎。
虽然偷猎分子没有抓住,但我们把受伤的野羊带回山寨,给它上药包扎,进行治疗。第二天我就离开了山寨,据说,二十多天后扎西怒就把那只痊愈的野羊放归山林了——它现在生活得应该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