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晚自习,爸爸开车送我回家,车停在小区里,我下了车,抬头望向我们家对面单元的楼房目测二十多层的位置,余光里是黑洞的天空和寥寥明星,“11点了,奶奶大概睡了吧。”
上初中前,我们一家三口和奶奶爷爷一起住在厂里分的老房子,后来,奶奶爷爷搬进了新房,再后来我们也搬进了新房,幸运的是我们始终都在一个小区。
就在我高考完的那个暑假,爷爷因病去世,只剩下奶奶一个人。
我一直觉得,我的童年里,只有奶奶,没有别人。以前妈妈经常因为我的这个观点生我的气,但是后来,她也妥协了我最爱的人是奶奶这一事实。
从小到大,关于奶奶我已经写了无数篇作文,万变不离其宗的是其纯真又伤感的特点。我至今也没明白,为什么在我刚上初中理解了人终究会因衰老而离世这一真理后,就常常触景生情,想到自己可爱又年迈的奶奶,不禁潸然泪下,时而还泣不成声。从那时起,我就“害怕”读到写“外婆”的文章,害怕看演“外婆”的影视,害怕一切让我情绪失控关于“外婆”的载体。于是,我坦然接受自己这样脆弱的一面,总是对自己说,不要提前“享受”痛苦,不要这么患得患失、多愁善感,即使是亲人,他们也终究是过客,如果你不想以后后悔、有遗憾,现在有空就多探望,反正那么近。我不敢说我真真切切做到了尽可能多地去探望,因为现实中有太多没有感情的琐事了,但是只要是奶奶的事,我绝对是很上心的。
我不敢预想奶奶的以后,也不敢想象我和她之间联系的未来,于是我常常懦弱地回望过去,试图坚定自己说,你已经很幸福了。
小时候,奶奶教我打篮球、羽毛球、乒乓球,教我游泳、画画、下棋,陪我练琴、练舞,给我做棉衣棉裤、枕头被子……她是一个勤劳、能干、善良、宽容、乐观的人。
虽然我们家周围有了很大的改造,但是我还没有搬离小区,所以,还是会经常想起那些关于童年的光和影:在后面那条狭窄的,没有多少人走却洒满了暖阳的人行道上,我侧坐在老式自行车的后座上,前篮放着书包,奶奶走在车的左侧,稳稳地扶着车把推着走,她抬头挺胸满脸笑容,我目视前方看着熟悉的“风景”惬意地吃着她从家里拿的装在衣服口袋里的椰子糖或是小金橘;在小区隔壁的超市里,她双肘撑着购物车的把手杆,半弯着腰,慢步走着,四处张望着,寻找着贴着打折的黄标签;在那条通往公园的路上,她顺着下坡的力省力地蹬着脚蹬,我坐在车子后座上,看着过往的人流和车流,思考着一会是先坐“电马”呢还是先滑“大象滑梯”呢?今天的乒乓球案子人多吗在哪打羽毛球呢?在游泳池旁,我坐在椅子上,啃着奶奶早上煮好的玉米,手边是她用保温杯盖晾的水,眼前的塑料袋里还有没拆封的馍片和充气包零食;在以前的老房子里,我搬来她给我和哥哥一人一个的小塑料凳子,坐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忙忙碌碌的背影,听着她时而喃喃自语,时而哼唱红色歌曲……
当然,这些事永远都只能封存在我的回忆里,一切条件的变化,让它们无法重演。现在奶奶早已骑不动车,走路也蹒跚,时不时得要去看中医,更别说体育运动了。可是她依然忙碌着,很忙很忙;依然爱开怀大笑,很开心很开心;依然热情着,对陌生人还是会关心……
岁月带走了她很多很多,却依旧留给她最宝贵的,如果有一个转折点,让这些也逐渐烟消云散的时候,那时我一定会害怕,会伤心,会忧郁,当我意识到这一个转折点正在形成时出现时,我也许不用触景就已经潸然泪下,甚至泣不成声了。
“今天早上我已经把肉做好了,明天就可以吃卤面啦!”奶奶一进门坐在鞋凳上一边换拖鞋,一边兴奋地对我说。
“好呀!”我极力表现出夸张的激动。不过,奶奶的卤面真的是极品,我一天三顿吃一周都不会烦,我还说要学会做呢,这么香的饭可不能失传了。
每当我用微波炉热卤面的时候都会默默地在心里坚定下一次抽时间专门向奶奶学习做卤面的决心。
学做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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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杜宣莹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