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牛角一扁担,守牛儿郎好可怜。晴天不得热饭吃,落雨不得干衣穿。

守牛

发布时间:   作者:田兴旭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

弯弯牛角一扁担,守牛儿郎好可怜。晴天不得热饭吃,落雨不得干衣穿。



弯弯牛角一扁担,守牛儿郎好可怜。

晴天不得热饭吃,落雨不得干衣穿。

牛吃麦子懒得看,爱和嫂子扯闲谈。

这首守牛歌是六叔当年教我们的,道出了守牛的乐趣和辛苦。

我出生在湘西的大山里,我的童年、少年时光几乎是在守牛中度过,以至于来深圳的最初两年里老是梦见在老家的山里守牛。

牛忠厚老实,是农家种田的好帮手,其地位在家庭中也非常重要,没有它就吃不上饭。

八十年代分田到户后我们寨上几乎家家养有牛,有黄牛,也有水牛。阳春三月,牛一般很忙,只顾起早贪黑地在田里埋头耕田,没有空闲的时候。等田里秧栽完了,牛开始清闲起来,这时学生也开始放暑假了,于是守牛活动开始了。当然,守牛最有味的还是在夏季。

守牛队伍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通常早饭后都把自家的牛往山里赶,先在山口的大坪里汇集,然后再商量去哪里放,一般都是由经验丰富的老农最后定夺,因为他们知道哪里草茂水美。

这时牛们就开始不安分打闹起来,有的昂首挺角在那里秀肌肉示威,有的在土坎上磨角擦掌,有的捉对单挑撕斗……那些胆小的母牛则护着幼崽惊恐不安地注视着这乱哄哄的场面,不时“哞——”地嘶吼一声,以提示主人别伤着它的小家伙。可我们却不怕,照样在我家那头威猛雄壮的大水牯身上爬上爬下学骑马。牛有时也不服,头一摆,屁股一抖就把几个小伙伴摔了个猴儿拱土、鼻青脸肿。最惨的一次是它竟然用它那三尺长的大板角轻而易举地把我拦腰挑起来举在半空,裤子“咔嚓”的一声被撕破,露出光腚,吓得我魂飞魄散地哭叫,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就像幽冥世界的冤魂。好在厚道慈祥的老牛并不想伤害我。下得地来,我恼羞成怒拿起柴棍就要和老牛拼命,被我火妹大伯拦住了,他笑呵呵地说:“牛打生,马打熟,猪羊打了不进屋。”闹了一阵后,只见火妹大伯手一挥说:“走,去阿笼苦山守。”于是大家纷纷赶着自家的牛羊浩浩荡荡往目的地进发……

到了放牛的深山里后,大家把牛往草深的地方一赶让它们自个儿吃草,然后就在那条小河里各忙各的,有的坐在石头上看书,有的在磨刀,有的摸鱼,妇女们有的洗衣服,有的扯猪草……而我们最爱做的是听六叔讲古(故事)。

六叔面容亲切和善,他虽没读过多少书,可讲故事唱山歌却样样在行,他的故事充满机智幽默、忠奸善恶。

翠阴仲夏,骄阳如炽,大地像镀上了一层银。在闪烁的银色里,知了引吭高歌,使群山更加详和而安静。六叔坐在河边的树荫下一边吧嗒吧嗒地吸草烟一边唾沫横飞、声情并茂地讲着,什么陈二郎斗地主啦,什么老大老二分家啦,什么人熊嘎婆啦等等,把我们都带到了那遥远的离奇故事中,那条小河也在故事中恬静舒缓地流淌……

故事讲了一个又一个,六叔讲得口干舌燥借故要离去,我们却不依不饶:“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六叔见不得脱身,只好坐了下来说:“好,再讲一个就再讲一个。”然后抚须凝思片刻就说开了:“从前有个老头背着个大牛皮鼓到场上去卖,他走啊走,走得汗水吧沙吧沙地流,走到一棵大柏枝树下他实在走不动了,就把鼓放在地上坐下来歇息。这时忽然刮来一阵大风,一颗苞谷籽大的小东西落在鼓面上,敲得鼓冬的一声响。老头吓了一跳,拿起那小东西一看,原来是柏树籽儿。老头生气地骂道,娘的,你个小屁孩还想听鼓——”六叔说到这儿就不说了,只管吸烟对我们笑。我们恍然省悟他这是在“指桑骂槐”说我们后,就发出了舒心的欢笑,洗衣服的嫂子们也都笑得前仰后合。我家那头老水牛听得不愿吃草,时不时地对我们咂嘴弄唇喷响鼻,极尽讨好巴结之能事,站在它背上啄自己脚趾的丁丁雀也停止了动作开心地喳喳啼叫……

我时常想:儿时老师经常教导我们要好好读书,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将来只有打牛屁股(守牛),现在看来,打牛屁股又何尝不是一门学问呢?

如今慈祥的六叔早已作古,那条散布着羊尿牛粪气息的放牛小路也被荒草淹没。随着新农村建设的推进,家乡已是苍桑巨变,耕牛也越来越少,田间地头已有铁牛的身影出现。前年冬天回家,我在田头东张西望搜寻了半天才在霜蕊垂挂的芭茅丛中见到了一头小水牛,它孤零零的似曾相识地看着我,眼神里分明有一丝忧郁与凄凉。见到它就有一种亲切感,那叮当响的牛铃声仿若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勾起我对那些有着欢乐和歌声如镀了银一般守牛岁月的回忆。


编辑:高思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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