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来看御碑的。御碑在五江交汇的山峦上,一百多级的台阶陡峭漫长。行走一级身体似乎要和台阶平衡成一体。六十多岁的藏族老人张诗茂如行走平地一般,他两只手背在身后,背对着台阶,丝毫不担心一脚踩空。细问原因,原来他经常要来义务讲解,对于每个台阶的哪里坎坷哪里舒缓,他是成竹在胸,一百多级台阶在他眼里如履平地一般,就是几个来回他也不会气喘吁吁,这点坎坷算什么,他经历了比这还坎坷多少倍的道路呢。
我们不解,似乎老张话里有话。细问之下不禁感慨万千,老张这一生可谓是风里来雨里去,坎坷命运于一身,六十多岁用一路走来似乎有些轻,他完全是在各种的生活打压下挺过来的一个生活强者。金川土生土长的他,原本有一个儿女满堂的幸福家庭,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原始积累的数字也在节节攀高。哪料两个双胞胎儿子遭遇了一场灾难,提及儿子的离去,老张心如刀绞,健壮活泼的两个孩子在一瞬间被压在了突如其来的塌陷的房屋之中。两个儿子尸骨未寒,三年后的一天,他唯一的女儿又发生了车祸,为了能够挽救女儿的生命,他把毕生的积蓄都用到了女儿的医治上。谁料积蓄花光,依然无法堵住抢救女儿的脚步,他又开始借,直到债台像长城一般高高耸立,依然无法阻挡爱女离去的脚步,原本叱咤商海的一个商界精英,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将斗志昂扬的他打回了原形。
如果换作其他人,或许这变化会击垮一个人的斗志,削弱他的意志,粉碎他的心志。但是张诗茂却并没有向命运低头,他乐观地接纳了一切。他没有本钱做生意,但从小却有舞蹈天分,他就在家乡办起了安宁乡“安宁中年人文艺演出队”为乡亲的各种喜事庆典恭贺演出,金川的各种庆典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金川县旅游局为了推广乾隆御碑及广法寺历史地域文化,寻找义务讲解员,张诗茂义不容辞地站了出来。他认为自己生于此,长于此,对于安宁乡的乾隆御碑比任何人都了解和熟悉。从小他就看着御碑在风雨中,他为了御碑翻阅书籍,查阅史料,询问专家,对于御碑的前前后后他是了如指掌的,他愿意义务告知热爱藏族文化的学者和专家御碑的历史渊源、风风雨雨。接下了他便一心扑在了讲解上,他有心脏病,但却从没有因为自己的病情而耽误工作,只要能爬起来,他总会第一个到达现场。179级的台阶留下了老张多少脚印,洒下了多少汗水,谁也不知道。
在厚重的御碑面前,山峦的秋风凉爽而惬意。对于老张的敬仰和钦佩油然而生。一个65岁的老人是什么信念支撑着他,让他为了家乡的文化拼上了老命。老张面对我们的疑问,开怀大笑,他说自己原本一无所有了,就是因为政府因为国家让他老有所依,后顾无忧,他知足了。
老张的家在乾隆御碑附近的村庄里,村庄的周围是绿油油的庄稼地。秋天的雨水比较多,狭小的院子里时不时还有雨星飘下。乡邻们都闻讯而来,把狭小的院子挤得欢乐而热闹异常。房子太小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坐进去,我们有幸被安排在房间的角落里,角落里只能坐下两三个人,剩余的人则从门外伸长了脖子翘首而望。房间的窗户太小,光线太暗,老张为房间换上了一个大功率的灯泡,开关一拉,满屋明亮。欢快的音乐响起来了,热情的舞步跳起来了,他们长长的水袖携带着藏族的气息扑面而来。和原生态的锅庄比较,老张舞蹈队的舞蹈更具观赏性。每一个节拍,每一个动作都在昂扬的音乐里得到升华。有音乐做伴奏,老人们踩着节拍,踏着韵律,就是一个不懂音乐的人在面前,我想也会被这样的热情融化。
从老张的家里出来,我的脑海中一直还有音乐在响,还有十几个耄耋老人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他们舞动着多彩的人生,舞动着藏族人对于明天的向往。老张追着我们出了门,那种热情完全超出了一个朋友之间的客套,就像欢送着一个亲人的到访一般,在他沧桑的脸上,沟壑一般的笑容久久不曾散去。
藏族老人张诗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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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周 炜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