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畅
距离我家不远处有一家酒馆,老板姓裴。
老裴五十多岁,总是面带笑容,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顾客都很亲近他,酒馆生意火爆。
挂在大门的牌匾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横批“缘分”。酒馆古色古香,桌椅板凳,墙上挂的书画和钟表都是老物件,其中两件清代的铜制大酒壶和大茶壶更是稀罕。服务员也是清代服饰打扮,给人的感觉好像一下子穿越到清代。
老裴没有什么文凭,可谈起民俗文化来那是滔滔不绝,客人们来他的酒馆也是冲着这一点。老裴从小喜欢收藏,是受了爷爷的熏陶,据说他开酒馆的资金是卖了一件官窑瓷器。若有人问收藏知识,他会毫无保留地讲解,但当有客人问他有多少值钱的东西时,他却连连摇头:不值一提,都是很普通的东西。古玩不要刻意追求金钱,玩的是心态和文化,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否则亵渎了老祖宗的一片苦衷。
老裴一年四季喜欢穿长袍马褂布鞋,春夏秋冬款式各不相同。发型也另类,梳着三七开,头发总是锃亮锃亮,戴着民国水晶眼镜。尤其是老裴用的算账工具,还是清代黄花梨算盘。他努力把自己打造成复古派。他一面捻动着手里爷爷传下来的老核桃,一面振振有词地说:“还是古人的东西受用,有味道,能使人修身养性。”
我在老裴酒馆已经有五年多了,主要干一些零杂活。那年母亲病逝,我回老家奔丧,一去就是一个星期,回来之后,不但工资照开,老裴还给我一千元说是略表心意。过后听伙计们说,我走这一星期,是老裴帮我干的活。我的眼泪禁不住簌簌地流下来,我唯一能报答的,就是多干活。
和老裴认识这么久了,从来没有看见他有什么亲人来过。有人问时,他总是笑呵呵地说:“鄙人的亲人全部在乡下,乡下人不喜欢热闹,见不得世面,所以就不到此来叨扰。”问题是,他们不来这里似乎合乎情理,可从来没看见过老裴回过乡下呀。
时间久了,人们也就不问老裴的身世了,对他的行为也习以为常。人们都议论,老裴酒馆这么火爆会挣很多钱的,但是老裴却说不挣钱。对老裴的哭穷,人们极为不理解,有知情人士透露说老裴挣的钱都捐给了贫困儿童了,还有人说,老裴把挣的钱建了一座博物馆和养老院,甚至资金不够时还卖过古董,总之,众说纷纭。
我趁没人的时候,壮着胆子问,老裴说:“是有此事,不过不算什么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罢了。”
如今我离开那里已快三年,据说酒馆已经易主,至于老裴的下落我仍然在寻找,可有的人劝我说:别找了,老裴已驾鹤西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