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天涯

发布时间:   作者:陈延萍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

   
  每次搬家,都是一个给自己充分理由“断舍离”的时候,唯有那个没有任何标签的简陋矿泉水瓶被我像宝贝一样保留下来,因为那里面装的是我在西沙亲手采集的珊瑚沙。 
  美丽富饶的西沙群岛一直在书本里骄傲地存在着,但去到那里并不容易。6年前,一个偶然的采访机会,让我与这个没有开放的隔世秘境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 
  从三亚港出发,战舰在大海上劈波斩浪,经过14个小时航行,我终于踏上中国南海上的这片珊瑚岛礁,椰林、落日、沙滩、海浪成为了每日出行的背景板。 
  永兴岛是三沙市政府所在,也是西沙最大的岛。初来这里的人都会惊诧于西沙的美丽,但真正要住下来,就能体会到“淡水贵如油”的艰辛。 
  多年前,“守着大海没水喝”的窘境是一种常态。每人每天定量发放一小桶淡水,饮用、洗漱、冲凉全得省着用。雨水是永兴岛最重要的淡水补给源。如果遇到岛上多日无雨,的确是非常恼人的事。1999年岛上建起了雨水收集净化库,解放军序列中唯一的特殊编制——雨水班应运而生。这是一群追逐云彩奔跑的人,他们的任务是收集、处理、净化雨水,供岛上军民饮用和生活用水。 
  清晨七八点,太阳炙烤大地。我见到了脸色黝黑、身材瘦小的关延国。这名老兵已经在岛上接了16年雨水,巨大的水泥筑成的储水罐以及电机的轰鸣声成为他军旅生涯的无声伴侣。他带着我去到永兴岛机场,这里与普通的机场似乎并无不同,关延国说其实这里的跑道有一个倾斜度,每到雨季,雨水便会顺着引水沟流入机场两端的集水坑,再由水泵运往储水罐和地下水池,然后进行净化处理。他和同伴们每天轮流骑着他们戏称的宝马——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走遍岛上每个角落的一处处半封闭的地沟内去开放阀门,为岛上各单位按量供水。 
  也许是习以为常了,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工作有多么伟大,然而岛上的每一滴淡水就是在这样的平凡工作中得以保证的。作为军人,这份工作可能没有手握钢枪、发射导弹那么令人激动人心,但同样有风险和无奈。在机场外出作业,最危险的是遇上台风。即使是专门开车护送,他仍然经历过车门被风撕开抛向空中的惨烈。如果寒潮来袭,台风肆虐,港口无法进船交流断绝,兵们只能期望家中一切平安无事。很不幸,关延国父亲去世时,正是风浪翻涌的季节,这名“天涯哨兵”没能回家见父亲最后一眼。如今已经离开军营的关延国还是留下了职业病,每当打雷下雨时,他依然会不自觉地醒来,雨水成为他青春时期最珍贵的记忆。 
  现在的永兴岛上到处绿意盎然,谁能想到这里原本是一座珊瑚礁盘,地上最多的是珊瑚的碎末与白沙,曾经没有一寸土、没有一根草,这不得不说是个传奇。 
  这些可以让植被扎根的土壤,就是一代代的官兵们像燕子衔泥一样一袋一袋地背上岛的。 
  在西沙有个流传很广的故事。以往战士们回家探亲,回岛归队时都会自发地扛一袋土或是家乡的种子回来。有一次,一名老兵准备回岛,辗转搭车时,乘务员看到他扛着一个大袋子,说“超重”了,不能上车。老兵很为难,只好向乘务员和车上的乘客们解释,“这是要带到西沙的泥土,因为岛上没有土没有绿色,所以才会扛着大袋的土上车。”这件事感动了许多人,如今只要说是“西沙守岛兵”,乘务员都立即放行。 
  高温、高湿、高盐,要把植物种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1982年1月西沙将军林起种。杨得志上将亲手种下了第一棵椰子树。此后,每位到西沙视察和慰问的领导,都亲手在这里种植椰子树。天长日久,就形成了今日西沙的“将军林”。绿化班的职责就是管理维护好这片将军林。因为天气太热,水蒸发得快,必须及时补水。绿化班的工作就是看护好这片将军林。两三个人每天要给200多棵树人工浇水,艰苦自不待言,而他们笑意里那明媚的“西沙黑”脸庞,却是那样生动而迷人。 
  西沙的夜深邃而透亮,皎洁的月光洒在松软的沙滩上,海浪拍打珊瑚礁盘传来阵阵涛声。岛上只有两类人:军和民,似乎他们又是一类人。同样来自异乡,扎根在这汪洋大海中的一片弹丸之地,因为进出岛不便,人与人之间情同兄弟、感情深厚,每一个偶遇到的人仿佛都是亲人。我深深地爱上了脚下的洁白沙砾,离开时行囊中多了一瓶沉甸甸的珊瑚沙。只要看到它,我就能想到繁星下海风吹拂的海岛以及那千年礁盘上所托举着的一片深情。

编辑:张瑞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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