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崇熙摄
提到杜甫,我们大多数人会想到的最恰当的形容就是“伟大”。其人性的温暖、悲天悯人的博大胸襟和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的崇高精神,如闪耀的晨星,穿越时空,至今仍照亮我们思想的星空。
杜甫是中国的,更是世界的
最近,英国BBC纪录片《杜甫:中国最伟大的诗人》播出,唐代大诗人杜甫在1000多年后成了“国际网红”。
在中国,诗圣杜甫可谓家喻户晓。而在西方,一直以来人们对杜甫知之甚少。BBC这部纪录片的导演兼历史学家迈克尔·伍德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并依照杜甫的生平,以重走杜甫的人生路的方式进行了这场“朝圣之旅”,详细介绍了杜甫命运多舛、颠沛流离的一生。该片还请来了英国国宝级演员、《指环王》中甘道夫的扮演者伊恩・麦克莱恩爵士为杜甫“站台背书”,声情并茂地朗读英文版的杜甫诗歌,一时间引起无数人的关注。很多西方观众怀着惊异的目光,第一次注意到这位来自古老东方的文化巨匠。
这部纪录片以“中国最伟大的诗人”来称呼杜甫,并将杜甫与但丁、莎士比亚置于同等地位,某种程度上代表着西方文化对杜甫的一种认知。
位于长安韦曲的杜公祠寂寂无人。
草堂留后世 诗圣著千秋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谈起杜甫的《春望》《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等诗歌,在中国可以说是老幼皆知。
杜甫(712年—770年)字子美,自号少陵野老,出生在河南巩县(今河南巩义市),一生创作诗歌1500余首,有《杜工部集》传世。其诗诗风沉郁顿挫,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精神,多涉笔社会动荡、人民疾苦,记录了唐代由盛转衰的历史巨变,表达了崇高的儒家仁爱精神和强烈的忧患意识。因而,杜甫被誉为“诗圣”,其诗也被称为“诗史”。“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李白、杜甫,并立为中国诗歌史上的两座高峰。
杜甫的父亲曾任兖州司马一职,杜甫青少年时过着较为安定富足的生活。他自小好学,7岁能作诗,“七龄思即壮,开口咏凤凰”。青年时期,杜甫生活以饱读诗书和壮游祖国大好河山为主,曾与李白一见如故,同饮同游数月之久。后来,杜甫满怀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政治理想,来到长安,希望通过仕途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然而却“举进士不中第”。
这一时期,杜甫客居长安城南13载,自号少陵野老,又自称杜陵布衣。客居长安期间,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杜甫不得不辗转权贵之门,奔走献赋,但终无结果。郁郁不得志的杜甫仕途失意,跌落到了“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的境地。
天宝十四年,杜甫被授予一个河西尉的小官,后又被改任右卫率府兵曹参军,为生计所迫杜甫接受了这一微末官职。11月,杜甫往奉先县省家,刚进家门就听到哭泣声,原来小儿子饿死了,他泣泪写下了《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诗人忧国忧民、怀才不遇等思想情感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一沉郁顿挫的鸿篇巨制。此诗深刻反映了当时尖锐的社会矛盾,诗中“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一千古名句,形象揭示出贫富悬殊的社会现实。
杜公祠石阶旁镌刻的杜甫诗句。
安史之乱爆发后,杜甫携家出逃避难,来到鄜州(今陕西富县)羌村。听说肃宗即位,杜甫只身北上,投奔灵武,途中不幸为叛军俘虏,押至长安。后杜甫冒险逃出长安来到凤翔投奔肃宗,被授为左拾遗,故世称“杜拾遗”。不料杜甫很快因营救房琯而触怒肃宗,被贬到华州(今陕西华州区)。其时杜甫写下了《望岳》,描写了西岳华山险峻之美:“西岳崚嶒竦处尊,诸峰罗立如儿孙。安得仙人九节杖,拄到玉女洗头盆。”
公元759年,杜甫到洛阳探亲后返回华州的途中路经新安、石壕和潼关,一路上目睹战争致使民生凋敝的残酷现实,写下了“三吏”“三别”等著名诗篇。
由于关中大旱,无以聊生,杜甫弃官西行,带着一家老小开始了穿越大秦岭、向西南而行的漫长的漂泊生涯。他先是来到秦州(今甘肃天水一带)投奔族侄,后翻越秦岭来到同谷县( 今甘肃成县)。乾元二年,杜甫一家离开同谷县向南渡过嘉陵江到兴州(今陕西略阳县),又从兴州翻越秦岭向四川行进。
古时秦岭通往四川之蜀道非常险峻,杜甫一家舟车劳顿、身心俱疲地跋涉在秦岭深山中。虽然远离庙堂,但杜甫依然忧国忧民,心系天下苍生。杜甫文化研究者李青石认为:“秦岭之行,对于命运多舛的杜甫来说,仅仅是其人生又一次艰难之旅。诗人在秦岭中留下了数十首诗,记录了他及家人的艰苦旅程,也记录了动乱年代秦岭山民们的艰难生活,是一组描写秦岭山民生活的现实主义诗歌杰作。杜甫的秦岭纪行诗也写出了秦岭山水壮阔、险峻、诡秘的崇高美,是唐代山水诗的另一类。”
几经辗转,杜甫最后到了成都,在严武等人的帮助下,在城西浣花溪畔建成一座草堂,世称“杜甫草堂”。后来杜甫做了检校工部员外郎,因而被后人称为“杜工部”。几年后,他离开成都,来到夔州(今四川奉节)。这一时期诗人的创作达到了高潮,不到两年,作诗430多首。这时期的作品有《春夜喜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蜀相》《闻官军收河南河北》《登高》《登岳阳楼》等大量名作。其中最为著名的诗句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表现了诗人悲天悯人的博大胸襟和忧国忧民的崇高思想境界,是杜诗中的典范之作。而《登高》中的诗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更是成为千古绝唱。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长期的漂泊生涯,杜甫曾想到要归依于秦岭。晚年飘零的他一直心系长安,在《秋兴八首》里他写下了“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华”,文字里满是对长安的不舍和眷恋。在《曲江三章章五句》中他写下了这样的句子:“自断此生休问天,杜曲幸有桑麻田,故将移住南山边。短衣匹马随李广,看射猛虎终残年。”然而,这一美好愿望最终并没有实现。公元770年,唐大历五年冬,杜甫在由潭州驶往岳阳的一叶孤舟上去世,时年59岁。
少陵塬上忆杜公
7月17日,记者来到少陵塬。塬上古树参天,草木旺盛。站在塬上,清风徐来,让人想起杜甫的“清风左右至”的诗句。俯瞰樊川一片翠绿,岁月变迁,杜甫家的桑麻田早已难觅踪迹,令人平生感慨。
时光荏苒,千年过去,人们永远不会忘怀杜甫这位忧国忧民的伟大诗人。在长安城,一群有着很深的杜甫文化情怀的人们聚在一起,重走杜甫当年之路,研究杜甫文化在当今的现实意义,进行着他们的杜甫文化之旅。
7月17日上午,由唐诗与杜甫研究会主办的杜甫与秦岭座谈会在杜曲举行。该研究会副会长刘铜瑞说:“诗圣的行迹几乎围着大秦岭走了一圈。浙江打造了浙江唐诗之路,期待大秦岭六省一市能联合打造杜甫文化之旅和大秦岭生态文化之旅,弘扬诗圣家国情怀,保护大秦岭祖脉文化。”
“诗圣杜甫一生都情寄秦岭祖脉,成为中华文化在秦岭层面最典型的象征。他在长安城中坚守着,在咸阳桥头观察兵车行,在大雁塔上感叹‘秦山忽破碎’的危机。他虽未能实现归隐秦岭的愿望,但他用一生的行迹,写出了千秋诗史,成就了千古诗圣,完美诠释了秦岭文化。”李志慧教授在《秦岭——杜甫未能实现的归宿》一文中这样写着。
陕师大音乐系教授王林认为,杜甫文化是世界级的文化IP,值得深入挖掘和保护利用。他告诉记者,音乐剧《诗圣杜甫》的可行性正在积极论证,以期助力杜甫文化的发扬光大。
长安人、唐诗与杜甫研究会副会长王浩若说:“我认为杜甫之所以伟大,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贯穿于他全部诗歌高度的人道精神。‘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是杜诗的思想主线。他把普通百姓的悲欢离合作为主要的表现对象,并且投入了自己的血泪以及深沉的情感,这在中国文学史上是罕见的。”
今天,人们对杜甫的怀念不仅在中国,还在大洋彼岸,杜甫诗歌的光芒将永远闪烁在历史的长河中。(记者 李卫文/图)
记者手记
杜甫:中国伟大的诗人
鲁迅评价杜甫:“杜甫似乎不是古人,就好像今天还活在我们堆里似的。” 闻一多说:“杜甫是我们4000年文化中最庄严、最瑰丽、最永久的一道光彩。”郭沫若称赞杜甫:“世上疮痍,诗中圣哲;民间疾苦,笔底波澜。” 朱德赞杜甫:“草堂留后世,诗圣著千秋。”
世界和平理事会号召全世界人民纪念的世界文化名人中就有伟大诗人杜甫。美国诗人肯尼思·雷克斯罗斯在众多的中国诗人中尤其热爱杜甫。他翻译的《中国诗歌一百首》中选取的杜诗有36首。在他看来,杜甫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诗人,在某些方面,比莎士比亚或荷马更优秀,他更自然、更亲切。
杜甫是人民的杜甫,是天下苍生的杜甫,他以卓越的艺术才华定义了唐诗,更以忧国忧民的情怀千百年来打动无数读者。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杜甫拥有许多的追随者。他的诗受到历代人们的酷爱,不仅是由于艺术,更是由于思想、情怀。在千年后杜甫仍然能引起中国社会乃至世界的巨大关注,是必然的。他不仅属于唐朝,更属于整个人类历史;不仅属于中国,更属于全世界。
长安有杜公祠位于韦曲,与成都古木参天、声名赫赫的杜甫草堂相比,显得十分落寞。据说祠内最珍贵的文物是唐肃宗乾元二年公元750年杜甫写的《俯太中严公九日南山寺》石碑的墨拓本,是现存唯一的杜甫墨宝。然而现在很多人来西安,鲜有人会以杜公祠为旅游目的地,就连许多西安人也不知道长安还有这样一个杜甫祠堂,这不免使人感到悲哀!
留住历史根脉、对历史负责、让杜甫文化光芒再现,是我们这一代人不可推卸的责任。挖掘、保护、利用好杜甫历史文化遗存,并以此为契机提升西安文化知名度和影响力,提升城市文化品位,进而推进文旅产业融合发展,让城市的文化记忆更加丰满和富有魅力,是我们应该做好的文章。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杜曲当地政府已经在着手建设杜甫广场,预计今年年底前建成;夏侯村杜甫人文纪念馆也已开始建设;下一步将充分利用杜甫文化资源,建设杜甫文化产业园,包括有唐诗文化郊野公园(将唐代与樊川有关的诗歌刻制成碑林)等,并将在少陵塬上打造唐诗主题民宿。
文化是民族的血脉,文化自信是最基本、最深沉、最持久的力量。杜甫文化乃世界级文化IP,其文化影响力广泛而深远,对杜甫文化资源的开发保护和利用应该提升到更高层面上来,应引起各级相关部门的重视。纪念诗圣杜甫,对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希望能够通过各方努力,擦亮诗圣杜甫这一中华文化标识,把西安打造成为充分展示厚重文化底蕴的唐诗之城、诗意之城,让中华诗歌的魅力在新时代重新绽放光彩。(李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