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波,男,1982年出生,供职于延安市公安局交警支队新区大队,现为陕西省书法家协会会员,延安市书法家协会理事,延安市职工文联秘书长,延安市青年书画家协会秘书长。
作品赏析:
谷雨漫谈书法
文/王延波
庚子三月廿七是二十四节气的谷雨。《通纬·孝经援神契》有“清明后十五日,斗指辰,为谷雨,二月中,言雨生百谷清净明洁也”。今年的春天有别于已往,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多难兴邦,我国上下一心,攻克时艰,取得了抗击疫情的胜利,彰显了中华民族的伟大精神。疫霾散去,春和景明。关于谷雨,传说与仓颉造字有关。《淮南子·本经训》载“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仓颉初创文字,惊天地,泣鬼神,天降谷子雨,成为二十四节气中“谷雨”的来历。
仓颉创造汉字是伟大的创举,成为中华文明发端的重要标志,记录着文明的密码,成为汉民族文化的根髓,千百年来承载着中华民族辉煌灿烂的文化,如大江长河浩浩汤汤,文脉不绝。在古人的眼里,汉字有着通神明、知自然、定规范、含历史、示未来的作用,因而有着各种神圣的传说,体现着中国人对文字的敬畏。
史传仓颉,姓侯冈,士皇氏,被尊奉为“文祖仓颉”“造字圣人”。北宋名相寇准祭拜仓颉庙时留下“盘古斯文地,开天圣人家”的联语。汉许慎《说文解字·叙》记载:“黄帝之史仓颉,见鸟兽蹄遮之迹,知分理之可相别异也,初造书契,百工以远,万品以察。”“仓颉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这些记录表述的就是仓颉造字的事迹。汉纬书在《春秋元命苞》中,进一步记载仓颉“龙颜侈侈,四目灵光,实有睿德,生而能书。于是穷天地之变,仰观奎星圆曲之势,俯察龟文鸟羽山川,指掌而创文字,天为雨粟,鬼为夜哭,龙乃潜藏”。包括明季项穆在《书法雅言》这部极具严密体系的书论中亦云文字之始时,篇首即言“河马负图,洛龟呈书,此天地开文字也。羲画八卦,文列六爻,此圣王启文字也”。这些流传有序的记录,进一步将文字的创造神圣化。唐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叙画之源流》中解释说:“颉有四目,仰观天象。因俪乌龟之迹,遂定书字之形。造化不能藏其秘,故天雨粟;灵怪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是时也,书画同体而未分,象制肇创而犹略。无以传其意故有书,无以见其形故有画,天地圣人之意也”。这些历代留下的文字记录无不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仓颉双瞳四目,属于孔子所称的“九思”的君子圣人,他仰观天象,俯察万类,对先民记事的不同方式进行综述概括创造文字,因而造化不能藏其秘,故天雨粟;灵怪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体现着文字起源的神圣性。
但东汉唯物主义哲学家王充对此已然不信,远没有淮南子刘向的浪漫色彩。其实这些传说更多的具有象征意义,正如清李渔在《闲情偶寄》所述:仓颉造字而天雨粟鬼夜哭,以造化灵密之气泄尽而无遗也。文字出现之前,先民对自然现象的不了解,巫师等神职人员通过占卜通灵的手段成为天人沟通的途径,成为统治阶级精神话语权的代表,我们从最初文字甲骨文的卜辞和青铜器上的纹饰就能明显地感受到这种精神话语威严的遗存和文化的惯性。文字的产生和普及代表着这种话语权的旁落与破坏,从此文明的光辉普照人间。《左传》“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从甲骨文、青铜铭文及历代碑碣的文字,“文以载道”,都体现着文字的神圣和人对文字的敬畏。由此可见创造文字的传说极具象征意义,从此人类文明开始了波澜壮阔的征程。
笔迹者,界也;流美者,人也。伴随文字的发展,文明意识的觉醒,人的本质力量充分地在文字载体上对象化,书法艺术相得益彰,成为中华民族艺术之林中的奇葩。从文字诞生之初至今,我们对文字美的探索孜孜以求,从未终止,书法理论汗牛充栋,充分记载着这种探索的成果。东汉赵壹《非草书》览天地之心,推圣人之情,描述了时人对书艺热烈追求的自觉性;蔡邕《九势》云“夫书肇于自然,自然即立,阴阳生焉;阴阳即生,形势出焉”;孙过庭《书谱》讲到书法同乎自然的譬喻,合乎自然之妙运,“情动形言取会风骚之意,阳舒阴惨,本乎天地之心”等等,无不论述着书法艺术本乎自然的属性,体现着中国人得鱼忘筌、舍形取义的抽象逻辑思维,讲求追溯本源的文化归宿感。
王羲之云:夫书者,玄妙之技也,非通人志士,学无及之。书法艺术的学习与舍取可贵者胆,所涉者魂,书法鉴赏神采为上,这些形而上的要求必然对书法艺术的学习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文字是书法艺术的载体,同文字起源的神话传说一样,文字的艺术化表现手段一样流传着笔法神授的传奇。《墨薮·用笔法人名》始称“蔡邕授于嵩山石室得素书”,《法书要录·传授笔法人名》称“蔡邕授于神人,而传之崔瑗及女文姬”,从此形成书法名家笔法传授的谱系,体现了笔法神秘性宗派性的特点。王献之、米芾都有遇神仙而得书法秘诀的传说,为书法艺术增加了神奇的色彩。加之中国古人重感悟,注重体察玄微,于是笔法传授中加入了不可捉摸的个性化体验,使笔法传授变得似乎不可言传,后人苦苦追寻,既得者必密而宝之,有了书诀的诸种传说,因而充满了神秘气息。清冯班说“作书惟有用笔与结字”,文字起源与笔法神授的传说同时体现了书法艺术在民族文化心理上的神圣性。
书法艺术与文字的发展一脉相承,中国人近取诸身,远取诸物,通神明之德,类万物之情的“天人合一”的思想在书法艺术中得到充分反映。苏轼论书云:书必有神、气、骨、肉、血,五者缺一不可成书也。清文艺理论家刘熙载说:书者,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如其人而已。书法成为中国人人格精神的象征,被称为“文化核心的核心”。
汉尚势,晋尚韵,唐尚法,宋尚意。汉字和以汉字为载体的书法艺术承载着中华民族光辉的历史,灿烂的文化和自强不息的人文精神,数千年来,如大江长河,源远流长;无数的硕学大儒,仁人志士,将我民族至大、至刚、至中、至正之气蕴蓄其中,翰墨氤氲,凝练为一至柔至刚之线,贯古通今,文脉不绝,演绎出一篇跌宕起伏的华美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