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时

发布时间:   作者:王建春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


  《巧手剪出幸福年》周成斌 


  绘画
  迎春花开,天渐暖,每到这时,妈妈总吆喝我们上山下地挖荠菜、扯小蒜、掰竹笋、捋槐花,每次都津津乐道,这能吃那能吃而且消炎解毒治百病,妈妈的谚语笑话特别多,逗得我们累得满身汗还乐呵呵。 
  都说妈妈精神好,七十像五十,长寿没问题,外婆就活了九十岁,妈妈也从没觉得自己老,一直热衷组织和参加县里的各项群艺活动,以致成为县里的名人,我们大家庭先后被评为县级、市级、省级直至全国最美家庭,妈妈功不可没。然而,今天这一切都成了回忆,前年,妈妈没能打败病魔,不甘心地撇开我们,生命终止在七十三岁。 
  妈走时睁着眼,小妹“哇”地嚎啕被我吼住,我们都不相信眼前事实。妈是被确诊肺癌晚期不足百天走的,病痛折磨着她,刺着我们的心。 
  妈的病一年前就有了症状,可医院没诊出病因,归结于颈椎、腰间盘压迫神经导致疼痛,可怜的妈妈不但经受南辕北辙的不当治疗,还蒙受我们的怨声载道,医生嘟囔妈妈娇气,我们怪怨她不该天天打麻将,不该没日没夜地参加活动,不该节省将就不注重养生。妈妈强忍疼痛,拿我们的“指责”当孝心,我们请保姆,妈妈先拒绝后辞退,她说一个人能照料好爸爸,当时,爸爸年近八十,双目失明,得过脑溢血,我们看护重点都在爸爸那儿。现在回想,妈妈那时不但要承受自己的病痛,还要照看爸爸,我们是多么残忍、无知和大意。一段时间,妈妈老往推销疑难杂症祖传秘方的摊位跑,我们笑话妈妈闲得没事,现在好后悔,当初如果细心,早带妈妈体检,有迹象早治疗,一定不会是今天这个结果。 
  记忆中妈妈做饭很难吃,可每年团圆饭总不顾我们阻拦照样满盘满碗地上。才工作那会儿,跟一位老同事发牢骚妈妈不会做饭,同事一句反问:“那你是咋长大的?”羞得我无地自容。家里条件好转后,妈妈常接老家亲人到陕南做客,亲戚们很自然地反客为主,包揽三餐,她们说,妈妈自小学习好,外爷外婆只盼妈妈读好圣贤书,根本舍不得让她做家务。纵观妈妈这辈子,从不做饭到不会做,再到学着做、经常做、做到老,真不容易,妈妈做面食特别是包饺子很有一套,爸爸特爱吃,生活把妈妈磨砺成了既擅擀关中面又会做陕南米的超能女人。 
  妈妈说她刚到陕南那阵,水土不服,吃不上面条,听不懂方言,宿舍后墙贴着山,杂草从窗户伸进屋,走田坎、跨跳石、过独木桥成了家常饭,周六当地教工回家,只剩她和哥哥,大山深处的夜晚很瘆人。多年后,我从老家亲人们头一次踏进陕南的惊愕,领悟了妈妈当初的艰辛,“妈呀,全是山,塌下来都没地方藏。”这是她们下火车后的第一句话,车驶在宽敞的马路上,但亲人们手攥着手恐慌至极,生怕车子坠入悬崖。 
  妈妈的剪纸手艺了得,远近闻名,兴贴纸花年代,邻里乡亲大凡喜事少不了恭请妈妈。妈妈在老家的情形,我不记得了,妈妈在家砸石碳、做蜂窝煤、掏地炉、挑煤渣、搭厨房、扎扫帚、上房修瓦、报纸糊墙、石灰刷墙、油漆家具、开垦边边沟沟种庄稼、楼顶阳台种菜养花、院子前后栽树植天麻、墙角旮旯养鸡养鸭、给我们纳鞋底、做新衣、补旧裤、缝棉被、做床罩,我忘不了,伴随我童年、少年、青年,一直到中年,我忘不了每年端午节妈妈都要给她的子孙亲手做香包,忘不了妈妈在压岁钱红包上给孙辈们亲手写的祝福语,我还清清楚楚记得因为爸妈工作调动老搬家,妈妈至少砌过八次灶台、垒过十个蜂窝煤炉。 
  有件事说出来可能好多人不信,爸爸已经是县人事局长了,妈妈还不时地瞅机会利用暑假带我们做小工弥补家用,一九八三年安康遭特大洪水,百货公司进了批被水淹的器具需要清洗,妈妈带着刚中考结束的我把活儿揽下来,干了一天,妈妈不让我去了,后来得知,妈妈听说污垢里有细菌、病毒,怕传染我,一个人悄悄洗了十来天替我完成了揽活,而当时的我,只想到好面子,怕同学看见,赶快逃离,哪里替妈妈着想过。 
  生活的窘迫,逼得妈妈不得不“抠门”,单位大院有棵苹果树,长到乒乓球大小就被大人小孩打完,我们吵闹着要吃,妈妈才从箱子里挑拣有伤痕的分给我们,记忆中好像就没吃过一次好端端的苹果,这个“恶习”妈妈一直顽固地保持到老,条件再好,仍舍不得丢弃有伤痕的水果,趁我们不注意,剜掉伤痕照样吃。我们拿回的挂历,妈妈总是把它分开贴在墙上,用妈妈的话就是:这样一次能看十二幅。记得小时候,爸爸单位有心接济我们,爸妈一合计,将指标让给他人了,妈妈说,比起村里人,这算啥嘛?在农村学校时,妈妈总从我们碗里省饭菜盛给比我们还饿的孩子。 
  妈走的前三天,我梦见她穿着我最喜欢她穿的粉红短袖坐在我床沿,深情地注视我。妈妈退休后最爱穿大红衣裳,喜庆热烈,与妈妈外向乐观的性格相符。前几日,妈妈又托梦给我:春捂秋冻。我告诉妈妈:爸爸好着的,家里一切都好,您亲手栽的樱树、桃树都已开花,葡萄、梨枣、枇杷树也已发芽,果实熟了我们一定像往常一样,邀请您的好伙伴和街坊邻居一起品尝、乘凉。 
  妈妈是2018年烈士纪念日下午两点零九分走的,我们把妈妈的骨灰安葬在她称之为革命公园的烈士陵园山上,那里有革命先驱廖乾五塑像,有众多为解放平利而牺牲的先烈,“革命烈士永垂不朽”纪念碑以及山上的建筑,是爸爸担任民政局长时期修建的,老家亲人来了,妈妈最喜欢带他们到这里登山观景、眺望县城,每次妈妈都骄傲地给他们指我们兄妹及平利亲戚的居住位置,我们也总能一眼分辨出爸妈的住处。如今,春暖花开,我们在县城各个角落,依旧也能仰望到镶嵌在油菜花海中的妈妈。


编辑:慕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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