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尘埃里能开出美丽的花,平庸的沙子里很可能会裹着闪亮的金子一样。有些人,就是有能耐,让藉藉无名的路边野花结出能够抵御抑郁的华美硕果。
人生来是要死的,这真叫人绝望;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这同样有些令人绝望。
理想丰满,现实骨感;忙着种瓜,却结了些豆出来。你说悲哀不悲哀、可叹不可叹?
当然悲哀、当然可叹,悲哀长叹后,你也当然会感到彻头彻尾的绝望。
生活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人生是一条不归路。有一些结局,开始就已注定,而我们能做的,无非调换视角。
方英文的作品里从来不乏俏皮、不乏幽默,难道说方英文的生活里只有快乐没有哀痛?莫非是方英文的世界里只有美好没有龌龊?再或者说,难道上帝,独独眷顾偏爱他方英文。
《种瓜得豆》这本书,在好多读者看来,是抵御抑郁的良药。就作者方英文来讲,却是两地分居、“妻离子散”后孤单寂寞中的悲愤产物。喜与悲、快乐和抑郁,就这样完美而华丽丽地集合统一在一起。
冷清的单身宿舍里,一个孤独的青年,打麻将再次输了钱,于是,他展开稿纸,预备写点东西来赚钱。
写什么呢?宣泄悲愤?抱怨生活?哭天喊地?咒爹骂娘?面对无趣无奈的生活,我们当然可以叫嚷,当然可以选择愤怒悲怆激壮,方英文却没有。
或者说,他更喜清幽的《月光曲》或优柔的小夜曲,他抛却尘世烦扰与世俗煎熬,在洒满月光而又满目青翠的羊肠小径上踯躅独行。用超然物外的人生态度,用与生俱来的真诚、用独特高妙的幽默,用臻于完美的艺术手法,安抚他和他的读者。
《种瓜得豆》可供阐述的角度很多,最打动和吸引我的,是它的真诚、独特、幽默及别具一格的语言特色。
先说真诚:“散文就是聊天。”方英文如是说。而聊天的要素之一当为真诚。那种浮光掠影、蜻蜓点水的聊天,对生命而言,是无耻的浪费和消磨。显然,这不是方英文的追求。
再说独特:对人生、对文学,作家方英文都有着自己非常独特的视角。比如他说:“文学所抒发的是人类对美最精粹的追求。”比如他说:“如果一个可憎的人居然写出了可爱的作品,那简直无异于野猪生出熊猫,可能性几乎没有。”比如他说:“生命是一个短暂的过程,只有生命的两头是漫长的——因为生之前、死之后是无边无际的,永恒沉睡的宁静。”
接下来说幽默:方英文的作品之所以能被广大读者喜爱和认可,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正在于他的作品里有随处可见的“方氏幽默”。而幽默,又一定是智慧的产物。随手翻看《种瓜得豆》,信手拈来几行文字:“我们都不想死,理由只有一条:小偷流氓、贪官污吏都死乞白赖地活着,我们为什么要死呢!咱们都死乞白赖地活着,谁也甭想占便宜。”“一次街上行走,被一辆摩托撞翻,骑手还骂骂咧咧的,我拾起脚边的一块砖头,那五大三粗的骑手猛扑过来,我立刻双手递过砖头笑着说:给,请你砸我……”
最后说语言:方英文的语言具有极高的文学性、艺术性,既唯美精炼,又恣意肆虐,读之悦然、畅然。“肥沃的胸脯”“脚一跺媚眼子同步甩出几丈远”“水腰一侧一扭玉臂一斜扬,头发又抛上月亮了。”如此优美恣意的文笔,不时出现在他的文章里。
方英文先生似曾说过:“悲与喜之距离,仅一根头发丝也。”在我看来,《种瓜得豆》这本书,当为作者超越俗世悲喜的精美派生物。
正如尘埃里能开出美丽的花,平庸的沙子里很可能会裹着闪亮的金子一样。有些人,就是有能耐,让藉藉无名的路边野花结出能够抵御抑郁的华美硕果。
他是方英文。
《种瓜得豆》是剂药,一剂良药,一剂不苦口的良药。虽然它的原料不乏忧伤、无奈和酸涩,但经过作者的精心调配与组合,最终呈送给读者诸君的,则只余食之爽口,食毕唇齿留香了。
我不敢吹嘘说它能起死回生,但我敢说,它定能延年益寿。
(舒敏,现供职于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西安市雁塔区作协副主席。有散文入选《2014陕西文学年选·散文卷》。出版有个人散文集《梦里乡愁》东方出版社2015版。)
编辑:金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