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海军再推乡土纪实作品《官墙里:一个人的乡村与都市》
——一段农家子弟的进城路,一部底层视角的浮世汇
文化艺术报讯(记者 李济朴) 城市化将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因为人类永远无法“消灭”乡村和农民,而农民出身的人,对“乡野”有朴素的记忆,是任何锋利的刀剑都砍不掉的。但在城市化浪潮之下,乡土生态以及秩序正在悄然发生着裂变。
2017年7月,阎海军再推乡土纪实作品《官墙里:一个人的乡村与都市》。《官墙里》作为他的首部随笔集,文字更加沉静,思想更为丰盈,其中记录了作者十年之间往返城市和乡土之间所亲历的乡土裂变与沉浮,可以说是一部底层视角的浮世汇。它不是神圣的乡土叙事,也不是清新的文艺,只是关于生民的记录。在看似庞杂的内容下,始终贯穿着一条主线——乡村、城市以及城市化。其中既有对个人进城史的记述,也有他对激进城市化和当下文化现象的反思。有脚踏泥土,敬仰大地的坦诚;有悲悯生命,感念家国的忧患。
文中插图都是作者实地拍摄,全景式呈现陇中地貌民俗,镜头下的一景一物,都饱含着作者对家乡的热爱和对乡土裂变的焦虑。
作者阎海军说:“从《崖边报告:乡土中国的裂变记录》到这本《官墙里:一个人的乡村与都市》,唯一自信的是真情实感。不管是在乡野,还是在城市,我一直乐于触摸底层的脉搏。切合底层的混沌和温暖、尖酸和世故,总能感受到现实世相里大气磅礴的人性。围绕城市化关照各种人的困境,让进城的人不焦虑,让留守的人有出路,是我为文的志向。我希望我的文字能准确传递信息。”
2015年,阎海军在其非虚构作品《崖边报告》中,全景式地呈现了“崖边”这座中国西部村庄的变迁史。该书受到贺雪峰、王小强、潘毅等著名社会学家、政治经济学家、作家诚挚推荐,并被数十家媒体广泛报道,被誉为2015年度“现象级”热门社科图书。
《官墙里》前言
官墙里是一条小巷,我曾在那里租住,那里是我个人城市化的节点,对我意义非凡。那段日子里的人和事,有很多纯真的意味。对在那里居住过、奋斗过的我来说,官墙里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暖昧。
在所有的城市里,都有类似官墙里的地方,有的叫贫民窟,有的叫城中村,那里庞杂、芜乱、迷茫,像个破箩筐一样盛放着各种不安。由乡村挤入城市的人,被城市沉淀下来的人,在距离城市最近的地方,互相防备着、接纳着,摩擦着、友好着。
我在官墙里的状态:一只脚还在村庄,一只脚刚踏进城市。我后来顺利把另一只脚也迈进了城市。说这个过程的艰辛没啥意义,人类从洞穴走出来,从农耕狩猎走过来,进城的经历大抵都是艰辛的。
将一条巷道的名字用作书名,全在节点的意义上一一生存的节点、书写的节点、思索的节点。
我曾在搬离官墙里的时候,写过一些短章。十年后,2016年的岁末,我再次进入官墙里,一切照旧。原来的房东家大门紧锁,房东的邻居一脸警觉,盘查片刻,他突然说“你以前在这里住过?”我说“我以前在这里住过。”
十年,不长也不短,官墙里的一切依然熟悉,探出墙头的铁皮烟囱冒着懒散的煤烟,墙头瓦盆里干枯的迎春枝头挂着饱满的花骨,年轻的女房客在屋顶晾晒五颜六色的衣物……天空湛蓝,一群鸽子在高旋。
十年,巷道外面,己经发生了很多变迁,巷道里面,一切人事、物象都显得慢条斯理、散淡从容。巷口的墙壁上有人用粉笔写着一句话:都是乡下进域,是否浮进浮出。随着时间的推移,官墙里的这种风貌还能保持多久?未来不得而知。
这是一部内容庞杂的随笔集,没有明确的主题,但有一条贯穿始终的主线一一乡村、城市以及城市化。这本随笔选进来的文字,创作时间跨度远远超过10年。有一些文字是20来岁的习作,人多有悔其少作的情境,但为了忠实历史演进的轨迹,我还是将它们收录其中。我想特别提示,各种叙述对应的时代情景,必须在10年以上的时间跨度内才具有意义。
与我的父辈不同,从出生到向前迈进,我经历了由乡村到城市的距离,这是时代给予我的处境,有幸福、也有苦痛。这本集子就是对这个距离的测度和丈量,从中也有时代的折射。
考古发现人类最早的城市一一杰里科,距今已有1万年的历史。这说明人类由乡村向城市的迁移,至少经历了1万年。在中国,上溯三代基本都是农民,但很多人进了城以后忘记了过去,忘记了祖先的脚步,这是城乡分野的根源。
有人说“20多年来的城市化进程事实上己经摧毁了文学叙事中乡土世界的‘合法性’”,这是双脚没有插进泥土的论调,少了根基。即使乐观估计人类城市化进程,未来也依然会有庞大的农民群体生活在乡村。还有一些追寻人文主义、自然主义的城里人也会去乡村生活。
城市化将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因为人类永远无法“消灭”乡村和农民。如果顺应城市文明的“合法性”,这本念念不忘乡土的书是不好意思拿出手的,但农民出身的人,对“乡野”有朴素的记忆,是任何锋利的刀剑都砍不掉的。
不过,还是要感谢这样彻底否定“乡土合法性”的语气,它至少从一个侧面揭示了城乡之间壁垒之森严。他们认为“农村世界的‘神圣叙事’已经终结。今后,只有一种道德,那就是城市的道德,普世的道德。”他们“修筑围墙”的立场或许是针对矫情的“乡愁”而展露的“义气”,但他们对于现实问题的谈定令人诧异。
在对立中反思,我们的未来归向何方?
1840年,帝国主义的围剿逼迫中国走上现代化之路。革命图存的时候,中国只有不到30%的人口居住在城市里,今天,已有一半以上的人口进入城市,剧烈的变革下,关于城乡的对照,再次逼迫我们不得不检视初心、回望来路。
对抗不会是最好的归宿。从乡野到城市,“寻根”民族,距离我们最近的对抗并不远,但是因为对立而展开的对抗并没有消除什么。不可排除,对抗者当中,不乏新对抗制造者。和解的希望是包容异质思维,和解失利之后,只有令人更加沮丧的结局。
这不是神圣的乡土叙事,也不是清新的文艺,只是关于生民的记录。语言的作用在于传递信息,技巧之上,思想和情感才是最重要的力量。孔门讲四科德行、政事、文学与言语,桐城派强调义理、考据与辞章三位一体,近世强调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我才疏学浅,崇尚义理少德行;玩味辞章缺雅趣,埋首考据无底气。拉拉杂杂发言讲话,从《崖边报告:乡土中国的裂变记录》到这本《官墙里》,唯一自信的是真情实感。不管是在乡野,还是在城市,我一直乐于触摸底层的脉搏。切合底层的混沌和温暖、尖酸和世故,总能感受到现实世相里大气磅礴的人性。围绕城市化关照各种人的困境,让进城的人不焦虑,让留守的人有出路,是我为文的志向。我希望我的文字能准确传递信息。
许倬云在2016年底发问:“走出乡土”之后怎么办?
寻找答案有可能是徒劳的,也有可能是无力和无解的,这个问题只有历史会回答。
在《崖边报告》中,我提出了“守住乡土,促进农村就地现代化”的核心观点,央视纪录频道正在播放的公益广告《让故乡成为有梦想的地方》,表达了和我一致的理念。让农民就地现代化,是事关大多数人的现代化。许倬云苦口婆心“无论何处,社会永远会经历改变,改变以后如何调适,则是我们自己的责任。我们不能放弃救世的理想,却也不能不设预警之心:防止更多灾害的警惕。”
这是无力的时代,西部某大学领导请我去演讲,开讲前,他给我说,“现在的大学生即使两院院士来,也会无动于衷,只有明星来了才会被团团围住”。我不得其意。开讲的时候,很大一部分学生在玩弄手机,魂不守舍。我突然醒悟,学校领导是在给我打预防针。
学生不读书、农民不种地、猫不捉老鼠,这个时代出现了一些违背常理的反常现象,任何严肃的思考容易引来嘲笑,反倒是无趣的事物最能触动“人心”。资本挟持的媒体和文人一边高扬物欲享乐、消费主义的大旗,引诱全民深陷精神困顿;一面又熬制心灵鸡汤,贩卖真理“调和油”。富足者也罢,贫穷者也罢,深陷无际无涯的欲望河谷,均难逃脱精神危机。乡土的病痛,不是出了乡村就能愈合。城市同样积聚着更加难以消解的郁积。
终生塑造镜头语言思想力的纪录片导演王韧常用“对社会的批判唯有物质的批判最彻底”进行自我解构,这话对于借助文字语言关心现实世界的行为,同样非常合适。
感谢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我们能用文字交流,实在是一件快乐、幸福的事。你们是阳光,有了你们的陪伴,我才能感受到生命的温暖。
阎海军2017年岁首
编辑:金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