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2日,2018年香港书展读者报名最多的一场活动开启了大幕,著名作家龙应台登上讲台,以新作《天长地久》为引,与在场读者分享了题为“人生中有些事,就是不能蹉跎”的讲座。
白色西装、黑色九分裤、利落的短发、充满温情的语气,龙应台一如往常。她是香港书展的常客了,2015年、2016年都在这里发表过演讲。不同的是,2015年她刚刚卸去“部长”职务不久,尚无新作,所谈仍然是宏观的历史与大时代,2016年她携《倾听》而来,讲的却只是心灵治愈般的幸福。而这一次,她在某种程度上回归了——新作《天长地久》是写母亲的,包含了给母亲的19封信和30余幅历史照片,从个体的命运中可以窥见20世纪中国最动荡沧桑的那几十年——正是她近些年一贯的思路。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
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
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这首收录在书中的乐府诗,龙应台母亲每读必哭,她特意在这一页上做了一个粉红色标签。活动伊始,龙应台带着全场观众一起朗读了这首诗。
在龙应台的眼里,母亲美君就是一朵沙漠玫瑰,所有人的父母都是,因为这种花在盛开之前就像一把干草,我们的父母也一样,只有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才能欣赏跟了解真正的他们。
但就像她在书中写的:“上一代不会倾吐,下一代无心体会”。两代人之间往往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们只知道彼此共处的当下,却不了解那些过往与去路,更不清楚各自内心的喜悦与悲伤。尤其美君那代人,经历了太多颠沛、坎坷、别离、苦痛,“那一代碎片中走出来的人,心里是关着紧紧的黑盒子的人。”龙应台说,之所以紧紧关闭着黑盒子,不是不肯打开,而是不敢打开,因为记忆太痛,更重要的是把这些痛苦打开给一个无所谓的人是一种尴尬,没有意义,反而羞辱了自己。
意识到自己要去打开这个母亲的黑盒子时,龙应台已经65岁了。2017年,她突然觉得自己每两周去看一次母亲只是假动作,就像母亲完全不认识坐在旁边的自己。当年8月,龙应台移居台湾屏东,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写下那些和母亲有关的文字。
“早上美君坐在沙发上,我看着她。我写书看资料的时候,会带着资料离开我的书桌,到她的沙发旁边,用我的身体靠着她,我做我的工作,让她感觉我的身体,体温以及重量。她虽然不知道我是谁,我完全相信她能感受到,这个体重是温暖的。”龙应台这样讲述她的屏东生活。在旁人看来,一个连自己的孩子都已成年的女儿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十分孝顺了。可龙应台不这么认为,她反问自己为什么不早十年去做,在母亲还有认知的时候,带她到处走,听她讲那些尘封的故事。
所以,龙应台给书取名“天长地久”,她希望20岁的人能认真阅读这些文字,知道她领悟得太迟,而不要再让自己明白得太晚。“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天长地久,你必须把片刻当作天长地久,才是唯一的天长地久。”
在书中,龙应台一直称呼母亲的名字“美君”。她在演讲时解释,我们如果能记得她是一个人,她有自己的名字,我们对她的态度也会不一样,美君不是一开始就是母亲,她曾经也是少女,后来是一个妇人,她心里有各种各样的情感、悲伤、孤独、寂寞。通过直呼“美君”,自己想要表达两代之间的平等与尊重,而不是只有理解和承袭。
“我们这一代人还可以做的努力是什么?我自己深信,文字的力量,文化的理解,人的心与心的深刻的诚恳的谦卑的互相包容、原谅跟体谅,恐怕是唯一能够穿越所有硬的围墙的唯一的东西。”龙应台在演讲最后,如是说。
《天长地久》(简体字版),龙应台 著,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
编辑:思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