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多数人们看来，绘画与音乐是两种不同的艺术表现形式，一种是通过图像形式给观众带来视觉感受，一种是通过音律波动给听者带来听觉体验。一种绘画与音乐重叠的艺术究竟是怎样的艺术呢？德国艺术家阿尔伯特·欧伦（Alb Oehlen）近期在意大利格拉西宫（Palazzo Grassi）举办的个人展览“水边的牛”（COWS BY THE WATER）中讲述了音乐是如何在艺术家绘画创作中发挥作用的。

> 《奥尼特·泰尔》（Ohne Titel），2016年

阿尔伯特·欧伦于1974年出生于德国城市克雷费尔德（Krefled），他曾在德国的汉宝美术大学学习艺术。欧伦的成长过程恰逢德国兴起的新表现主义，所谓的新表现主义是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从德国开始的一个艺术流派。新表现主义以表现自我为主旨，在画面表现内容和情感上突出了对于20世纪初表现主义的一种回归。欧伦的多数艺术作品中都采用了抽象元素进行创作。由于他在20世纪90年代较短的一段时间中尝试过推出实验性电子音乐演奏，所以在他后期的绘画创作中能够察觉出他绘画创作中音乐的成分。

> 《传导》（Conduction12）

此次在格拉西宫展出的欧伦的80余件作品涵盖了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直至今天他创作的系列作品，本次在名为“水边的牛”的展览中展出的绘画作品并没有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进行排列，而是以他创作的不同流派和不同主题进行分组归类，这种以流派和主题进行归类的方式让人们感受到他艺术创作中的节奏韵律，暗示了音乐性元素在其创作中起到的关键性作用。同时精通绘画与音乐两种艺术表现形式的艺术家其实并不多，这需要艺术家具有深厚的艺术实践和艺术领悟力将绘画与音乐融会贯通，当绘画与音乐同时成为一个人生活中的一部分的时候，音乐作为一种特殊的灵感来源直接影响着绘画中的表现内容与气息韵律。

> 《德·菲娜》（De Fina）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欧伦绘画作品中的音乐是一种暗藏在其创作过程中的一条脉络，他通过音乐的韵律节奏在画面中描绘着他心中由音乐元素而支配出的自然艺术形式，因此他的抽象艺术作品是具有强烈的音乐节奏感的，即兴的音乐演奏、音符、音乐中的和声等都被欧伦“翻译”成了图像语言再现给观众。

《无题：树》（Untitled：Tree）是欧伦较为典型的艺术作品，该作品中选择了拼贴、组合绘画、素描等多重绘画表现语言。画面中黑色的部分让观者能够感受到树木生长过程中扭曲的自然形态，而画面中的红色部分作为画面中构成成分的补充与画面白色的背景色得到呼应。由红色、黑色、白色三种颜色共同组合而成的形式画面构成了欧伦潜意识思想中“树”的形象。欧伦谈到创作此幅绘画作品时说：“其实是在享受自己制造一团混乱的过程，将该作品取名为《树》也是借着创作过程的推动随机确立的作品主题。认为“树”作为“坏画”（bad painting）的表现主题对传统绘画艺术的嘲讽是具有现实意义的。”

> 《德·菲娜自画像》（De Fina）

欧伦提到的“坏画”是艺术史上具有强烈争议的话题。1978年美国著名艺术史学家，艺术评论人和策展人玛西娅·塔克（Marcia Tucker）在纽约新当代艺术博物馆策划了一场名为“坏画”的展览，自此“坏画”作为一种特殊的绘画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下。如果仅从词意上理解“坏画”一词，人们可能会认为是一种画的不好的或是画坏了的作品，并且与“好画”相对应。其实“坏画”是现代主义画派对于绘画的一种重新定义，即绘画不一定要以完美无瑕的艺术表现手法来创作，生活本身并不是完美的，有好的事情就会有坏的事情，一味追求绘画中的完美表现似乎是传统与保守派的代名词。而“坏画”则是以一种与“好画”有着显著差异的形式，通过一些夸张的艺术手法勾勒出更为真实的现实生活形状，因为真实的现实生活是充斥着荒诞与无秩序的。“坏画”也正是通过对画面进行扭曲的变形、拼贴、涂抹等各种手法宣泄出对于传统绘画中井然有序的艺术创作制度的不满，它以一种嘲讽与反抗的方式进行对传统与制度的对抗，并努力地朝着“无秩序”与“本真自然化”的艺术发展道路不断迈进。

> 展览现场

如果说欧伦是“坏画”的崇尚者的话，他创作的《无题：树》并不能诠释他所从事的“坏画”创作的整体性样貌，他创作的《实验中的动物猫》（Titankatze Mit Versuchstier）则较整体的反映了其对“坏画”艺术创作的理解。该作品整体色彩呈现出黑灰色，欧伦在脏乱的画面背景中突出了表现对象“操作实验的人”和“实验中的动物猫”。画面中可以看到“操作实验的人”与“被实验的猫”同时出现在画面中心，欧伦用黑色线条刻画了一个面部表情丑陋、狰狞的人的形象，并且正在做着实验，而实验中的动物猫形体模糊，被实验的机器处理得支离破碎。欧伦的该幅作品主要表达了现代社会中自然生物之间的一种不平等关系，人与动物都是自然生活中的生灵，但是由于现代文明制度的发展迫使人与动物产生了差异显著的等级关系，最终作品还是将核心思想放在了对于现代生活中“规定好的制度的反抗”上，因为这种“有秩序的制度”是由人确立的，人在社会活动中扮演了主宰万事万物的角色，而制度的确立其实就是在打破一种“平衡”，这种平衡可以是生态平衡、也可以政治平衡或是文化平衡。

> 展览现场

阿尔伯特·欧伦的绘画作品中不论是在绘画中表现音乐，还是以音乐的元素通过绘画来再现都反映了德国新表现主义画派独特的艺术创作观念。他是一位能够快速接受新鲜事物的前卫艺术家，早期他在艺术创作中限制自己只能使用几种单一的颜色绘画，或者设定好一套特殊的创作流程系统来进行创作，如对自己调色板的限制，或者在绘画中放慢绘画速度，其实他的艺术创作实践中夹杂着一种特殊的行为艺术和观念艺术的涵义。他在后期的创作中采用了电脑绘画艺术，即在打印好的艺术作品中进行二次创作，他始终认为：图画形式本身是一种启发而并不是自身的终结。

> 奥尼特·泰尔》（Ohne Titel），2011年

欧伦的抽象主义绘画不是简单地在进行拼贴和组合。他在“坏画”的创作领域中始终秉承着回归自然的艺术思想，他想通过这些“坏画”作品表明“坏画”作为传统“好画”的对立面，是一种再现生活与社会最真实的形式。每一位艺术家在创作作品时，都是经过了反复的构思才得以完成。他的“坏画”作品看似是杂乱与无序的，实则是其思想意识观念有序的折射。“坏画”在他们认为是绘画艺术在现代发展过程中出现的一种特殊形式，一种对于艺术多元化的补充和说明。传统的“好画”在以叙述性讲述画面内容的过程中会刻意追求画面主题与核心价值的宣扬。这在崇尚“坏画”的艺术家群体中是被认为有目的性的创作，并且与“坏画”崇尚的自然、率真和无预计性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欧伦认为“坏画”是对传统与社会的背离，是对于制度化的艺术规则的反抗，也许“坏画”真正的意义就是通过无规则与率真自然再现社会和生活，这也是以欧伦为代表崇尚“坏画”的艺术家群体对绘画的一种生活态度。

编辑：职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