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黎盛勇
那年住东郊月登阁的时候,我挂到自北京来西北妇儿医院指导的儿科专家号,给我帮扶农家的孩子检查已经困扰他们几年、县市医院都不能查明原因的头晕问题。孩子家长来时,带来自河里捕得的一个差不多头盔大的团鱼。我知道这东西是受保护的,不忍心餐食它,趁夜晚带着孙子,把它放到离家很近的白鹿原西边的浐河里了。
孙子之后经常地追问我:团鱼它怎么样了,有没有人和它玩?我当然心头也牵挂着它的命运,可又不能当小孩说假话,小孩提出的这个问题,我不能够直接给出答案。为此,我独自骑着共享单车,沿浐河两边,上上下下地去访水。我另外又延伸访了骊山西边的灞河、杜陵原西的潏河、神禾原南边的滈河、源自秦岭的沣河和与之几乎平行的皂河、太平河,以及自西向东的流经关中大地的渭河。我用矿泉水瓶,分别取了每条河的水,回家各养一条小锦鲤,对比它们的反应。几个月后,鱼都活跃着,担忧的问题没有出现。水无味,水色也都差不多是清亮的。在每条河实地,我也看到河边无论冬夏,确实都有人在垂钓。而在浐河边的故道,连续拦蓄的五个人工湖,组成诗意的雁鸣湖。湖里,有人四季都在游泳。湖里有往来倏忽的野鱼群。太平河源的昆明池水质最是清澈,大有气魄。雁鸣湖边有芦苇荡,有水草,水上有白色的鹭鸶灰色的凫鸟,水面浮鸭浮鹅。有着这样的水质,想那团鱼是会很好活着的。
我当然不能要求关中河里的水也和我们陕南故乡的河水一样清澈见底。关中的河,都是泥质的河床,没有什么沙石垫底,反映出来的水色,像稻田里的肥水,悬浮颗粒自然多,清亮的程度是大打了折扣的。每条河里水量也还是不小,各水边无不是杨柳依依的,芦苇茂密,植被都是蛮好的。
凡湖、河水里有了鱼,水就生出灵气。有鱼就有了捕鱼的水鸟的活动,就也能见得水质的一斑了。我想,进入浐河的团鱼,孤独可能是孤独的,偶遇上乌龟或许也有可能,日子应该还能对付得了。
我是从小在河边长大的。我固执地认为,生活的周边,是一定要有河水的。或者说,我压根就不能接受周边没有至少一条河水流动的生活环境。要那样,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的。
为孙子能上个公办学校,前年搬到西郊住。儿子推介说,西郊那边,小区里就有人工河、湖。周边,名气大的是汉代昆明池,周都城所在地上林苑有沣河,没名气的是阿房宫边的皂河、太平河。小区就在离阿房宫遗址不远的太平河的西岸。河水治理得也不错,河边有建好了似乎只是暂时缺人管理的河滨公园。有了这样的条件,我当然乐意前往。
我没事也经常沿沣河、皂河、太平河走访。太平河比较短而年轻,皂河也是够袖珍的,短到只有二十几公里的长度,与太平河一样,也都是河群中的小弟弟。查汉代以前的历史地图,都是因不足挂齿而被忽略了的。
新近发现的新石器时代的皂河遗址,和东边的半坡遗址性质是一样的,文化内涵都是农耕文明比较发达的时期的仰韶型。有这个遗址的发现,不必争论,皂河也是古已有之的了。
人类天性就是亲水的。自古以来,人类卜居,首要条件都是临水、近水。尤其是北方干旱地区的人类,水源更是非常重要。争夺水源,甚至成为部落间发生战争的导火索。
住水边的人说,早年的皂河,就是西安城的泔水桶,接纳了多半的工业废水和生活污水。生活在河边的87岁的刘老汉吐槽:那时候的皂河水,浇不得地,浇啥死啥。水污染严重的时节,河岸附近一两里地方,都是臭气熏天的,寸草不生,环境问题激起民怨。有地方官员在治理上玩猫盖屎,敷衍了事,曾经受到国家环保局的通报批评,末了还处分了一批人。现在的情况好多了:在河边行走,基本嗅不到臭气,还能看见河边有垂钓的人。
现在,当代愚公移山式的引汉济渭工程,又引来汉江好水造福到了关中大地,再加力治理好绕城的河水,给世人呈现一个干干净净的西安,才是古城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