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祁凤飞
1990年7月13日(农历庚午年闰五月二十一日),那一天恰逢“黑色星期五”,生我、育我、供我上学的母亲永远离开了我们。
母亲的一生,是苦难的一生。从我记事起,母亲就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兄妹,每逢看到村里别人家的娘家人来探亲时,母亲就会伤楚、流泪,叹息自己的命苦,儿女们也为母亲难过。
最让我悲痛万分的事是我七岁那年,也就是1973年,父亲突然离世,父亲是在刘千河公社社办钟山煤矿挖煤时被一氧化碳窒息而亡的,公社当时只给了些米面、买了一口水桐木棺材就草草出殡了事,带给我家的灾难则是几十年,不单是母亲经常以泪洗面,姐姐们也背着母亲偷偷地哭,我也常常跟着掉眼泪。
接下来的几年,母亲更是度日如年,一家九口人的吃饭、穿衣重担全压在母亲身上,当时是大集体时期,我家兄妹多,劳力少,年底生产队按公分“分红”,别人家是兴高采烈地分钱,我家是愁眉苦脸地出钱,还有过大年杀猪卖羊、男主人跑“副业”挣钱等这些事情一直困扰着母亲,虽然母亲起早贪黑劳作,但家境依然特别贫寒。没有主事人的阴影一直笼罩着我家,让母亲无耐,使我永远刻骨铭心。
母亲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母亲一直患有肺结核病,尤其是在夜间入睡前咳嗽的更厉害,可母亲从来都没有去城里住院看过一次病,只是由农村的赤脚医生进行简单的吃药、打针治疗。即便在病重期间,母亲也从未停止劳作。
父亲去世后,母亲既要照顾年迈体弱的公婆,又要拉扯我们七个儿女长大成人。即便是在家里最困难的那几年,我们家的吃喝和穿戴也比别人家差不了多少,这都是母亲靠自己一双勤劳的手持家的结果。
随着姐姐、哥哥的长大,我家的“公分”也逐年递增,过年“分红”也扭亏为盈,母亲脸上有了笑容。母亲最担心下大雨,每逢这个时候,我家的驴棚、羊圈便开始漏水,我们便全家出动,拿着塑料布和烂麻袋片,进行遮雨护棚,常常被雨水淋得像“落汤鸡”。
1989年,母亲还在供我读中专,省吃俭用的母亲在我的兄长、姐妹的帮助下,为哥哥和我在家乡沙沟畔修了四孔新石窑,这在当时实属不易啊!
母亲的一生,是简朴的一生。母亲一生为人忠厚、处事公道、与人和善。她从来都舍不得为自己添置新衣裳、给自己治病。
八十年代初期,农村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受经济利益的驱动,我们全村几十个在刘千河乡中学上学的同学都纷纷辍学回村学艺或放羊挣钱去了,唯独母亲一直坚持让我继续留校读书,让我好好学习,给祁家老先人争气。
母亲的这一做法,曾令许多生活富裕的村民不解、置疑、甚至嘲讽。母亲的执着加之家庭生活的贫困,更加坚定了我发奋读书走从学之路的意志。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于一九八六年七月以398.5分的好成绩考入了陕西省水利学校,这在母亲看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是母亲一生中最高兴的一段时间。听到我考上水校的第一时间,母亲正在地里种菜,当时就丢下农具,一路小跑到家里,为我准备好吃的饭菜,晚上激动的一夜没有睡着。这在母亲乃至我们整个家族看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从此母亲的脸上多了一些笑容,起的更早睡的更晚了,拖着带病的身体种地、养猪、喂羊,为我筹措学费,直至供我读完学业。
一九九〇年的正月十六,母亲早早起来,给我做了半锅鸡蛋杂面疙瘩。吃了早饭后,母亲照例帮我提着上学的行囊,送我到沙沟畔的沟口——白道峁,然后,给我叮嘱了好些诸如一路要小心,到了学校要给家里写信之类的话。
等我爬到白道峁山顶,母亲依然站在那里久久不愿离开,我回头告诉母亲,不要为我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很快就毕业回来了。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是我和母亲的最后一面,也是我和母亲的生死之别。
等到7月17日我拿着毕业证书和派遣证回到沙沟畔的时候,已是母亲的伏三祭日(母亲的去世日,正是我的工资始发日)。听到母亲去世的噩耗,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母亲与我是生死两重天了。
我责怪家里人,为何在母亲病重时不告知我一声,家里人说是母亲不让告诉我,怕影响我的毕业。还说母亲在快咽气的时候还在念叨着我什么时间能回来,念叨着自己估计等不住我了。
听到这些话,想到母亲生前对我的疼爱,想到我已变成一个没人嘘寒问暖、父母双亡的孤儿,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爬在母亲的坟前大哭了一场,痛哭母亲的命苦,没有时间享受儿女的亲福;痛哭自己的苦命,没有一丝孝敬母亲的机会。
时隔三十多年,母亲的音容笑貌常常让我想起,追忆母亲的苦难、勤劳、简朴的一生,令我起敬、催我奋发。母亲的品德行为将鞭策我们,做一个宽宏、无私、真挚的人;做一个对国家和人民有用的人。走好走稳人生的每一步,理应是我辈践行的人生信条。
母亲,您的儿子永远怀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