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鹏程
1927年12月24日,鲁迅在《谈所谓“大内档案”》一文中说:“胡先生(胡玉缙)因此想到武英殿失火的故事,深怕麻袋缺得多了之后,敬一亭也照例烧起来;就到教育部去商议一个迁移,或整理,或销毁的办法。专管这一类事情的是社会教育司,然而司长是夏曾佑先生。弄些什么‘国学’的人大概也都知道的,我们不必看他另外的论文,只要看他所编的两本《中国历史教科书》,就知道他看中国人有怎地清楚。他是知道中国的一切事万不可‘办’的;即如档案罢,任其自然,烂掉,霉掉,蛀掉,偷掉,甚而至于烧掉,倒是天下太平;倘一加人为,一‘办’,那就舆论沸腾,不可开交了。结果是办事的人成为众矢之的,谣言和谗谤,百口也分不清。所以他的主张是‘这个东西万万动不得’。”对夏曾佑评价甚高。在1934年2月11日致姚克的信中,鲁迅向他推荐了夏曾佑的《中国古代史》,说:“关于秦代的典章文物,我也茫无所知,耳目所及,也未知有专门的学者,倘查书,则夏曾佑之《中国古代史》(商务印书馆出版,价三元)最简明。”1935年4月19日鲁迅在致唐弢的信中谈到清代的史书,再一次推荐夏曾佑的书:“清朝的史书,我没有留心,说不出什么好。大约萧一山的那一种,是说了一个大略的。还有夏曾佑做过一部历史教科书,我年青时看过,觉得还好,现在改名《中国古代史》了,两种皆商务印书[馆]版。”夏曾佑于1924年4月18日去世。可能因为这层关系,鲁迅和夏元瑮比较亲近,在赴西安之前就比较熟悉。鲁迅1924年3月1日的日记写道:“赠夏浮筠《小说史》一本。”在西安时,7月18日鲁迅“同李济之、夏浮筠、孙伏园阅市一周,又往公园饮茗”;8月3日,“上午同夏浮筠、孙伏园往各处辞行”;次日清晨,与夏浮筠、孙伏园同程返京;返京后,19日“晚夏浮筠同伏园来,邀至宣南春夜饭”。
陈定谟(1889—1961),江苏昆山人。清华学校留美预备部毕业后,入美国哥伦比亚大学,1915年获哲学硕士学位,1916年获社会学硕士学位。曾任留美东方学生会主席及泛亚洲会议第一任会长。回国后曾在北京大学、复旦大学、南开大学任教。1924年秋任教于西北大学,1925年任教厦门大学,与鲁迅为同事。1924年8月3日,鲁迅与孙伏园、夏元瑮提前返京,临行前,鲁迅“即托陈定谟君寄北京五十,又捐易俗社亦五十”,可见对陈定谟之信任。在厦门时,鲁迅在致许广平的信(第四十二)中说:“教员内有一熟人,是先前往陕西去时认识的,似乎还好。”在厦门大学时,两人交往较多,曾一起出游南普陀寺,关系比较亲近。鲁迅日记中记有(1926年9月8日)“陈定谟君来”(9月9日)“午后访陈定谟君,同游南普陀”、(12月17日)“午,郝秉衡、罗心田、陈定谟招饮于南普陀寺,同席八人”等。陈定谟有时也向鲁迅透露一些讯息,如渐渐地感觉到几个同时到厦门大学的人排挤鲁迅。他叹息道:“玉堂敌人颇多,但对于国学院不敢下手者,只因为兼士和你两人在此也。兼士去而你在,尚可支持,倘你亦走,敌人即无所顾忌,玉堂的国学院就要开始动摇了。玉堂一失败,他们也站不住了。而他们一面排斥你,一面又个个接家眷,准备作长久之计,真是胡涂。”鲁迅说:“我看这是确的,这学校,就如一部《三国志演义》,你枪我剑,好看煞人。北京的学界在都市中挤轧,这里是在小岛上挤轧,地点虽异,挤轧则同。但国学院内部的排挤现象,外敌却还未知道(他们误以为那些人倒是兼士和我的小卒,我们是给他们来打地盘的),将来一知道,就要乐不可支。我于这里毫无留恋,吃苦的还是玉堂,但我和玉堂的交情,还不到可以向他说明这些事情的程度,即使说了,他是否相信,也难说的。我所以只好一声不响,自做我的事,他们想攻倒我,一时也很难,我在这里到年底或明年,看我自己的高兴。至于玉堂,我大概是爱莫能助的了。”后来果不出鲁迅所料,鲁迅离开厦门大学后,林语堂无法支撑,不久也离开,其他“准备作长久之计”的人,也只好卷铺盖走人。
鲁迅后来在杂文中批评过的有王桐龄、李顺卿和王小隐。
王桐龄(1878—1953),字峄山,号碧梧,河北任丘人,著名历史学家。清末考取秀才,1902年进入京师大学堂师范馆学习。1904年作为京师大学堂首批官费生被派往日本留学,1907年毕业于东京第一高等学校,1912年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文学系,获文学学士学位,是我国第一个在国外攻读史学而正式毕业的学人。回国后曾任北京政府教育部参事,后应聘为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教务主任,1921年任史地部主任。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改为北京师范大学后,1926年任史地系教授。先后在北京法政大学、燕京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等校任课。著译丰硕,代表作有《中国民族史》《中国历代党争史》等,在中国通史编纂、民族史研究方面有重要影响。1924年7月与鲁迅一起赴西安讲学。暑期学校结束后,王桐龄提议刘镇华招待教授们游览终南山、华山等名胜。其8月14日至15日与李顺卿、陈钟凡游终南山,17日返京途中与李顺卿、陈钟凡、李济之、蒋廷黻游华山,并记有游记,非常详细。返京后,王桐龄撰成《陕西旅行记》(1928年2月北京文化学社出版发行)与《陕西在中国史上之位置》,是了解暑期学校、20世纪初西安以及陕西的至为重要的文献材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