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晓东
“减租减息之所以未全面推开,是有许多原因的,如不利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不利于各阶层的团结,怕影响‘三三制’政府的建立等。现在时过境迁,情形不一样了,别说减租减息,就是重新分配土地,也是必然的。”马伯雄铿锵有力地说道。
“土地都是地主的,政府又没有,拿私人的土地进行分配,那不是光天化日抢吗?”这位县务委员又在嘀咕。
“这个问题不是我们在这里讨论能解决的,现在研究的是执行文件,要做好以下工作,首先吃清底子,按规定的范围,确定对象、减的数额,这项前期工作最为庞大,也十分有必要;第二,要不图数量保质量,符合条件的一户不漏,减一户就要成一户;第三,是县里要进行立法,有法可依,执行起来,双方都不被动了。”
“马县长,问句不该问的,减租减息,光亮堂的马老爷会同意吗?”那位委员还是不甘心,又问。
“他同意不同意我不知道,但有了政府的条文和法律约束,相信他一定会执行的。我知道,老爷子懂得,活在这个世界,比土地和金钱重要的有好多。杨家沟作为减租减息的试点,由我亲自去,大家没意见吧?”
马县长要亲自拿自家“开刀”,其他人再无话可说,就等着看笑话。
“马县长难得回家一趟,有事吧?”马老爷见儿子回来,语气有些阴阳怪气,但心里还是乐开了花。
“父亲,您和我姨身体还好?”马伯雄问。
“好着呢,今年又是大丰收,你爸一顿能吃一大碗捞面,拌两个炒鸡蛋。”姨笑眯眯地说。
“忙你的去,不要影响我和伯雄说话。”马老爷让女人离开,缓缓地问,“是不是又来了运动,减租减息了?”
“是,儿子愿听父亲高见。”马伯雄掏出笔记本,像个小学生,说。
“高见不一定是,就想和你讨论,减租减息要有度。弄好了皆大欢喜,弄不好两头不满意,说不定会弄出人命。”
“请父亲明示。”
“拿马家各堂的租地形式来说,有定租、包山租和活租三种,绝大多数是用前两种,好处是庄户人固定,知根知底,相互放心。活租的租额是高,有些人狮子大张口敢要一半,但风险也大,要是遇不到好年馑亏空了,租户屁股一拍走人,能咋?”
“我们家是个啥情形?”马伯雄问道,他想吃透家底。
马老爷找来常管家,拿过账本一五一十细算。“去年是平年,咱家打下新米九十八石,支出了二百五十三石,这里有一百二十一石交了公粮。”
“啊,入不敷出,不会吧?”马伯雄大为惊讶,问。
“白纸黑字不是写着。”
“公子,容我一道道给你细说。”常管家打开账本,耐心地给马伯雄解释。
算了半天的账,果真亏空了一百多石。“那亏欠的粮食从哪来补?”马伯雄问。
“我们在其他县还有很多土地,除在当地交过公粮还余了一些,拉到米脂来缴,这几笔就是。”常管家指着账本说,“光亮堂去年总共卖了一百二十七石贡米,用来维持庄园的日常运转。”
原以为家大业大的马家,没想到这些年逐渐变得如此脆弱,马伯雄陷入矛盾中,“父亲,你说这减租减息是该弄,还是不该弄,弄该咋弄?”
“弄,共产党的政策,不弄不行。但弄,不能过激,减租要符合实际地减,绝不能减租减得让东家自己都吃不上饭。”
“减多少算符合实际?”
“各堂普遍仗着自家的地是熟地、好地,能多打粮,便多为四六开。客观地说,是高了些,五五开合适,最低到四六也还合适。有些人的地是借钱买的,他们担着更大的风险,收的租子连利息也付不起,租子再一减,会挫伤他们买地的积极性。土地和商品一样,流通了,才能刺激经济的发展。”
“这说到经济学的范畴里了。减的范围在百分之十,最多不超过百分之二十,最合适。”
“这也不少了,一石少了一斗多,总算下来是多少?”马老爷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