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抗战胜利的一步步推进,我相信一切会好起来的。只是遗憾,丁团长没能亲眼看到织女渠建成的这个场面,还有,李工您,马上又要离开,米脂人民忘不了你们。”
“马县长,万副书记,等织女渠扩建改造的那一天,工程还由我来修建。”
马伯雄和李工紧紧握手,带着信任与期待。
米脂街头三三两两的行人驻足,看着县政府大院里走出一队人马,他们戴着草帽,拿锄头的,扛铁锨的,背袋子的,在大家的注视下,走到无定河边,上渡船过河。
河湾宽展展的土地上,隔不远堆起一个黑色的粪堆,这是前几天用马伯雄的资金买来的大粪。马伯雄没种过庄稼,但县政府里大多是农家子弟出身,对种庄稼并不陌生。民运股长是临时指定的种地负责人,他把大家分成几个小组,有的撒粪,有的翻地,有的平地,还有一组在播种。附近的农人们见“官”们都进到地里劳作,年轻的马县长还光脚踩在地里,大受感动。有人从家里牵出骡马,有人拿来各种农具帮忙,大家忙得不亦乐乎。马伯雄见几个农人拿来粪簸箕,便给自己也要了一只,学着他们的样子,弯下腰拿着簸箕对准粪堆使劲一撮,再把满是粪肥的簸箕挂脖子上,跟在播种人的后面,用手捻一把粪,准确投到种子身上。短短几天,河湾地全部入了种。民运股长再次把大家分了组,分段来踩水车,把刚刚入种的地,透透地浇了一遍。很快,庄稼苗苗绿油油冒了出来。
陕北又遇到了大旱,米脂河西的水地有了织女渠的灌溉,庄稼长势良好。在广大山区里,农人们又愁眉苦脸了,眼看就要立夏,漫山遍野干土飞扬,种子无法入种。
他们多么期盼来一场透雨,赶得上春播的农时。
“呜里哇啦,呜里哇啦”,几支唢呐队伍拼上老命吹着,唢呐队后面,是一眼望不见头的抬龙王爷楼子的队伍,他们长蛇般地,蠕动到县政府门口,唢呐声停了。有人领喊:开西门,迎龙王!众人齐喊:开西门,迎龙王!喊声震得政府大门上的铜锁,也在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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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县长,外面农人们闹腾起了,喊着要开西城门,出城祈雨。”门卫慌慌张张喊叫,说。
“胡闹,祈雨就祈雨,哪个门不能出,专门要开西门,还闹到政府来,搞封建迷信还有理了。”民运股长说,他对封建迷信这一套十分反对。有不少人也赞同民运股长的看法,马伯雄却不这样认为。
米脂人都知道西门有个传说,就像米脂人都会唱几句《闯王歌》一样:“远照米脂两套城近看米脂没西门。西城角下压九龙,老鼠盗来狐子刨。万历那年发大水,冲出一条,就是那闯王李自成!”米脂民间有无定河发大水,冲毁了西城角,放出巨龙李自成,当了大顺皇帝的传说。据说当年流传甚广,传进清宫,引起皇上的恐惧。乾隆年间,宫里派风水大师来米脂察看。大师不知是真看出,还是听说西城角还藏着八条龙的秘密,又用罗盘又用立极尺,祭天,敬地,点纸,念咒语,还使了短法子,折腾好些天后,快虚脱的大师说,自己功力有限,斗不过这群龙,只有在此修一建筑,方能压住他们。乾隆五十年(员苑愿缘),朝廷拨付专款,在距西城角不远处修了两层高楼,被米脂人称之为西角楼,说把八条大龙压到角楼下,又怕大龙从西城门溜出去,索性把西城门也封死了。果真以后数百年,米脂再未出大乱。
这年眼看就要立夏,到现在滴雨未下。农人们联想到民国十七年的旱灾,不寒而栗。谷雨一过,城郊的农人们开始谋划祈雨的事。立夏前两天,龙王庙的会长们在庙里抬起楼子,一问神神,说米脂这些年的干旱,是因封了西城门,挡住龙王回城的路所致。要得到破解,只有打开西门,才能一劳永逸摆脱干旱。其实,在西城门被封的百余年里,农人们不知闹过多少次,可是挖开了城门,就等于放出了“李闯王”。皇上也罢,朝廷和政府也罢,谁敢做主,引火烧身、自掘坟墓。农人们的诉求,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清末时,有一次闹得太大,还搭上了两条人命。从此,挖西城门的事再无人提及。这次,见年轻的马伯雄当了县长,县政府也归共产党边区管辖,有人便怂恿着开挖,准备试试。
马伯雄听说乡亲们是为祈雨,表情十分淡然,说:“他们这么希望挖开西城门,那就挖吧,没啥大不了的。”马伯雄想的是,在共产党受到老百姓欢迎甚至是爱戴的背后,有一个逻辑在里面,就是老百姓喜欢干的,就要坚决支持,这很重要。
“使不得,马县长,如果满足了他们的封建迷信,敌对势力就会说,共产党的边区政府也违背了无神论。”万仙如急匆匆赶来,说。
(未完待续)
长篇小说《大陕北》(连载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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