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熔炉与万花筒
把目光投向世界地图东经60°北纬45°,这里是中亚内陆湖泊咸海。咸海的两条水源河,北边的叫锡尔河,南边的叫阿姆河。两条河及其支流所涵盖的地域在中国古代被称为河中地区。这块区域介于天山山脉、帕米尔高原与里海之间,是一大片广袤而干燥的荒漠。锡尔河和阿姆河中上游,以及沿天山、帕米尔西麓的绿洲,古时候叫索格底亚那,中国古代称之为粟特。锡尔河和阿姆河下游及咸海周边的绿洲,古时候叫花剌子模。阿姆河以南一直到阿富汗兴都库什山周边的绿洲,古时候叫巴克特里亚。自古,中亚的文明就发生、衍替、幻灭在这些绿洲之上。
中亚地区往东,是东方的中华文明;往西,是西亚的两河文明、埃及的尼罗河文明;往南,是印度河恒河文明;往北,是草原地带的游牧文明。中亚就处在世界文明交汇的十字路口,表面看来是三大农垦文明和游牧文明的边缘地带,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里何尝不是另外一个中心?
中亚,一个注定有很多故事的地方。
绿洲农业天生脆弱。水源的有限制约了它的规模与扩张,地域的分散阻止了它的集中与联合,所以绿洲农业不能像有大江大河的大平原农业那样形成并供养一个强大的国家机器,以此抵御侵略、赓续文明。传统社会里,中亚几乎没有建立过像样的、统一的、强有力的国家政权,大部分时间都只有一些分散的绿洲城邦。在农业文明与游牧文明竞争的时代,中亚始终处于下风,周边地区的势力像潮汐一样,一次又一次拍打、浸漫着这一区域。中亚真的就是一个十字路口,来往的都是过客。
这里发生过六次较大的文化融合与衍替。
中亚第一次文化融合是波斯文化的到来。
中亚的北方,北纬50毅上下,属于西风带,酥油般的雨水浇灌出一条从欧洲喀尔巴阡山脉至东亚大兴安岭的草原地带。这横亘在欧亚大陆上的大草原,自古是游牧人群的家园和舞台。黑海和里海北岸、伏尔加河下游、乌拉尔山、阿尔泰山、额尔齐斯河和叶尼塞河上游,以及蒙古高原之上,酝酿和爆发过几多征战与杀戮?上演和更替过几多悲喜与兴衰?驰过莽苍草原的不仅仅有疾风骤雨,还有铁骑与刀剑。
公元前3500年,里海和黑海北岸的古印欧人开始南迁。公元前1500年左右,印欧人中被称作雅利安人的一支南下到中亚南部和伊朗高原定居。而远在东方的黄河中下游,正值夏商交替之际。公元前1000年前后,雅利安人建立了米底和波斯两个政权。在我国,改朝换代正轰轰烈烈地进行,这次是周朝推翻了商朝。公元前553年,波斯崛起,建立起了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他们的王是居鲁士二世。此时,我国已经步入了春秋晚期。
居鲁士二世,被称为“万王之王”“大地之王”,具有雄图大略,狡黠凶悍,统一伊朗高原让他雄心勃勃,也让他更为贪婪。他挥师北上,攻伐中亚。而此时,游牧在中亚的是马萨格泰人。马萨格泰王是继承丈夫王位的托米丽司女王。公元前529年,居鲁士二世遣使向女王求婚。托米丽司是一位清醒而聪慧的女人,她深知,居鲁士二世贪恋的不仅仅是她的美色与贤惠,还有脚下这块广袤的土地。她拒绝了居鲁士二世的求婚。拒绝之后,紧随而来的必然是战争与杀戮。居鲁士二世诱杀了女王的儿子斯帕尔伽披赛斯。没有什么比失去孩子更能让一位母亲疯狂了。托米丽司不仅仅是受所有部众和臣民爱戴的王,更是一位母亲。丈夫去世了,天塌了,儿子被杀了,心肝被掏了。托米丽司调集所有军队与居鲁士二世决一死战。波斯军队大部覆亡,而“万王之王”居鲁士二世当场战死,托米丽司割下他的头颅,装入了一个盛满人血的皮囊。
居鲁士二世之后的大流士一世,继续征讨中亚,最终打败马萨格泰人,占据了这一地区。大流士一世除了具有居鲁士二世的刚猛之外,更是一位有政治谋略的统治者,他厉行改革,统一货币集中财政,建立行省加强集权,修筑驿道畅通交通,确立琐罗亚斯德教(拜火教)为国教以统一思想意识。
中亚从此被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统治。波斯帝国共有二十多个行省,而中亚就有七个。波斯人不仅仅在中亚建立据点与城堡,更重要的是鼓励移民和推行文化。中亚的语言文字、政治体系、社会结构、生活方式、宗教信仰,连种群最终都全面波斯化,最终连人种都发生了深刻改变。这里成为信仰琐罗亚斯德教的波斯语地区。中亚的画板上被波斯文化狠狠地涂了一层,甚至脉续至今。
中亚第二次文化融合是因为希腊文化的到来。
希腊马其顿帝国的崛起,发生在希腊内部各城邦之间的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马其顿位于希腊半岛北部,本是希腊众多城邦中不受重视的、边缘化的落后小国,然而世事难料,国运往往跟人的命运一样充满戏剧性:被轻视的有可能成为最尊贵的,最边缘的却有可能独立潮头。就在雅典和斯巴达各率盟军互相杀戮之时,马其顿置身事外,作壁上观。当希腊各城邦危机重重开始衰落的时候,公元前359年即位的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开始厉行改革,发展经济、建设军队、加强王权。马其顿迅速成为军事强国,并收服希腊各城邦。
(未完待续)
《长安西望 丝绸之路考古纪事》(连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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