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生活散忆

发布时间:   作者:任葆华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

文/任葆华


我最初的小学是一座土墙围起的院子,里面只有一排两间教室。当时校门口并没有悬挂写有学校名字的牌子。大概是因为它位于村子东面的缘故,村里人都习惯叫它东校。

学校门前是一条水渠,两米多深,平时里面倒没有多少水,但灌溉时节水总是满满的。渠南四个生产小队的同学每天上学,先要穿过学校东边的桥,再沿水渠北埝西行不足百米,方可来到学校大门口。渠埝只有一米多宽,而且并不平坦,总是坑坑洼洼的。若逢雨雪,行走时需格外小心,稍有不慎,便会滑入沟渠。

班上一个叫倩娃的女同学就曾跌入水渠,差点丧命。当时正遇夏季渠里放水。要不是我队里的袁发考跳下去救,估计她小命就没了。当时我并没有在场,但据说救她时,求生的欲望让她死死抓住发考的手,拼命地在水里挣扎,差点把发考拖下水。发考急中生智,扇了她两耳光,她手稍一放松,才被救上了岸。后来有同学演绎,说发考曾对倩娃做过嘴对嘴的人工呼吸。有人去求证,发考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死活也不肯承认。

在我的记忆中,倩娃个矮,胖乎乎的脸上常是脏兮兮的,排队时总是站在第一排。有一次,老师要大家原地踏步走,站在她斜后方的我惊奇地发现,她脸蛋上的两团肉,随着老师“一二一”的叫喊声,竟然在有节奏地上下抖动。

我们生产小队位于大渠的北边,队里的人都是上世纪50年代末国家修建三门峡水库时从华阴迁移过来的。当地人称我们队为“新房底下(当地人读ha)”。我们队上的孩子上学,需向南穿过一个叫西村的小队。它紧邻学校,位于我们队的东南、学校的西北方向。

西村饲养室是我们上学途中必经的一个地方。门前的空地上栽着许多拴马桩,它们一般为上圆下方,其上浮雕莲瓣、鹿、马、鸟、兔、云、水等图案;桩头圆雕多表现动物或人兽组合形象,动物形象常见狮、猴、牛、马等。风雨沧桑,有些桩头已斑驳断残,而经年累月的使用,又使某些部位被磨得黑光发亮。印象最深的是,一个桩头上的猴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猴,而另一个则是背上驮着一个小猴。其亲昵可爱的神态,让人顿生怜爱之意。上学或放学途经此处,我总忍不住要扭头多看几眼。

西村有个同学叫王明,他爸就是村里的饲养员。王明随和善良,瘦高个,脚上穿的鞋子常能看见脚趾头,身上的衣服也总是破破烂烂的,有时棉袄里的棉絮都露了出来。那时,同学们课间最喜欢玩骑马打仗的游戏。王明身高腿长,力气大,跑起来快如疾风,一般人很难抵挡。因此,同学们都喜欢选他当“马”。王明似乎也很乐意扮演马的角色,背上同学追撵别的玩伴,但他常常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游戏结束后,要给他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大家都知道,他家穷,没钱买本子。游戏时,骑在他背上的同学,一边挥舞手中的“武器”与其他同学厮杀,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喊着:“驾!驾!驾!”这时,王明总是笑嘻嘻的,越发卖力地向前奔跑着。一场游戏下来,他总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可当他得到了那一张纸的报酬后,似乎又显得很满足。因为有了那一张纸,他至少暂时不会为无纸写字而忧愁了。年少无知的我,当年就曾让王明当过我的“马”,并且玩得很尽兴。记得那是一个春天,校园里风和日丽,地面上落满了毛毛虫一样的杨花。

王明小学上了两年就辍学了。多年来,我一直在外求学和工作,关于他的消息,一点都没有。屈指算来,与他不相见已有四十年了,四十年里常想起他。想起早春的一天,他从自己棉袄的破洞里揪出一团棉絮,让我把结有蚕卵的纸片包裹起来,装在贴身的口袋,说这样可以加速孵化;想起夏日的午后,我去他家,他站在小板凳上,费力地从水缸里舀出半瓢凉水让我喝;想起深秋的黄昏,他和我坐在村西头的地畔上,望着远方的夕阳,他说,长大后,想当一名解放军;想起冬日暖阳下,他坐在教室外面的台阶上,瞅着附近地上跳跃着觅食的麻雀,憨憨地笑……在我四十年的记忆里,他一直都是一个鲜活的存在。多少次夜深人静,我独自默念:王明同学,你在哪里?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窗外满天的繁星,无声无息。

青春有悔,往事如昔。只要想起同学王明,心头就落满了毛毛虫一样的杨花。

前年,偶然碰见小学同学兴民。闲聊之际,问起王明的情况,他说,王明的日子过得并不好。结婚没几年,就离婚了。现在又招到别的村给人家做上门女婿去了……


编辑:大雄

相关文章Related

返回栏目>>
地址:西安市曲江新区登高路1388号陕西新华出版传媒大厦A座7层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61120190004
陕公网安备 61011302001015号
陕西互联网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电话 029-63907152
文化艺术网网上有害信息举报 029-89370002
Copyright 2012-2019 文化艺术网
主管主办:陕西人民出版社
陕ICP备1601113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