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窦鹏
2024年5月27日，海子手稿永久寄存仪式在国家图书馆举行，29日读到国家图书馆张志清常务副馆长撰写的《写在海子诗稿永久寄存国图之际》，不禁热泪盈眶。
提起海子，我每每都会想起我的本科毕业论文是以“海子的诗”为题写成。我于2000年大学毕业，距今已经24载。那时海子并不大为人所知，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中文系女生大都还迷恋于舒婷、顾城、北岛、席慕蓉，我偏偏喜欢上了海子。我因自己论文选题的先端性颇为得意了一阵子。后来大概过了近十年，海子的诗才受到学界的重视，流行歌词首先把海子的诗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带进了大众视野，再后来这句诗逐渐变成了普通大众显摆自己有诗意的常用标签，也成为备受房地产广告青睐的推广语。
我之所以在海子故去的十周年也就是1999年认识他的诗，得益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主办的一档著名文学节目《子夜星河》。那时我读大学三年级，宿舍熄灯后必会按时锁定《子夜星河》节目，戴上耳机卧听“文学课”。在它的诗歌版里，聆听了河北师范大学的陈超老师讲诗、北京电影学院的崔卫平老师讲诗。崔卫平老师解读海子的诗歌，讲他短暂的人生经历，还讲过骆一禾、西川的诗，而海子的诗一下子把我吸引住了。特别是在黑夜里听着《黑夜的献诗——献给黑夜的女儿》《春天，十个海子》，诗中的荒凉、寂静、悲伤、鸟群、歌唱，仿佛诗人的心情随着这些意象在我的脑海里黑漆漆地上演。那段时间，正是我痴心做着诗人梦的时期，一边每天沉迷于写写改改、拼凑句子、调整韵律，一边大量阅读了华兹华斯、雪莱、石评梅、徐志摩、唐诗宋词等古今中外诗歌，还从各种诗论中吸取精华。然而当诗人的梦未能实现，毕业已匆匆来到眼前，于是我决定毕业论文写海子的诗。
从广播节目里听诗，仅仅有了初步的直觉和热爱，而要研读它就必须阅读到原作。于是，我在西北大学图书馆寻找海子的诗集，那时图书馆还未进入电算化时代，只能查书目卡片，在书架上找书，一本一本地翻阅，找了很久每每无望而归。
1999年5月21日下午，我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决定去书店走一遭。西北大学西门斜对面有一个图书发行公司书店，在“文学艺术”书架前，我一眼就看到了三本诗集——海子、顾城、舒婷，如获至宝般，我将“海子”拥入怀中，淡蓝色的封面上一张海子的笑脸。随后的几天一直沉浸在海子的诗歌世界里。在木香园的紫藤树下，一个人静静地读着海子，那黑夜的孩子，一个死心塌地的海子。或许是命中注定，他的生命要在我的黑夜里延续，我爱这悲伤而野蛮的海子。后来我还利用海子多首诗歌中的元素，写了一首诗《黑夜的春天——献给海子》：
我没有勇气翻开你，海子。
我又久久地在心中默念着“春天，十个海子”。
我被黑夜的孩子深深地揪住心灵，
我记着那谷仓里阎王的眼睛，
又不敢想象那一棵麦子，空气中的一棵麦子。
嗨，悲伤而又野蛮的孩子。
海子，你不该沉睡，那么长久地沉睡。
十年后的一个春天，
第五个妹妹来了你的身边。
她是和黑夜一起来了，
她是天空的女儿。她用泪水擦去乡村的寒冷和空虚，
她歌唱，
她跳舞，
她唤醒了沉睡十个春天的海子。
依稀记得我把这首诗寄给了著名的《星星》诗刊，结果是石沉大海。
今天还能找到这些字句，多亏往昔有写日记、存东西的习惯。我竟然找到了本科毕业论文《试论海子的抒情世界》，用西北大学文书稿纸誊写，共20页，每页300字，全文分为两个大标题，分别是：一、麦子与村庄的歌唱，二、黑夜与血和火的斗争。论文导语为：“海子是中国当代诗坛最优秀的抒情诗人之一。从1984年至1989年不到5年的时间里，海子创作了大量的作品，包括五百首抒情诗、七部诗剧、小说、论文和日记，共两百万字。纵览其洋洋大观的诗篇，其中最令人震惊的元素便是他的抒情。”结语是：“海子的诗留了下来，就像他自己所期望的‘全部复活’。我们所看到的又何止是一个黑夜的孩子，最后一个沉浸于冬天，野蛮而悲伤的孩子？它集中了我们这些和他一样的人全部的死亡与疼痛，全部的呜咽与悲伤，全部的混乱、内焚和危机。海子以自己的生命为人类书写了一部绝伦的抒情诗。”
近日，永久寄存国家图书馆的海子手稿共计10种1592册叶，包括海子的诗歌创作手稿，少量他人整理抄写的海子诗稿，以及海子本人书写的笔记、札记等。据悉，人民文学出版社将与国家图书馆以及海子家属密切合作，整理、出版、开发海子手稿以飨读者。这对于广大热爱诗歌、热爱海子的读者和研究者，无疑是个大喜讯。
今年是海子诞辰六十周年、逝世三十五周年，期待再度被海子诗情感染。它是一代人生命流逝的印记，也将汇入民族记忆，成为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