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义勇
在人们的传统观念中,陕北黄土高原的春天常常被描绘成一片荒凉的景象,满目皆是光秃秃的山岭和弥漫的沙尘。然而,随着几十年来持续的植树造林,陕北的植被状况得到了明显的改善。现在,在最美人间四月天里,在湛蓝的天空下,陕北大地绿意盎然,马茹茹花开得如诗如画,金黄灿烂,令人眼前一亮。
西梁是我家乡府谷县一个小山村西面的一道山脉,古称楼山。据传,在宋代,芭州古城的居民曾在此地耕种,留下了他们辛勤劳动的足迹。在我幼年的记忆里,除冬季外,山上的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山花盛开。有桃花在清明前后盛开,粉嫩如脂;有杏花在春雨滋润下娇艳绽放;还有海红花、海棠花等,洁白如雪。但我最钟爱的还是金光四溢的马茹茹花。
马茹茹学名黄刺梅,花朵呈金黄色,有五片花瓣。从小到大,我们都沿用着老一辈人留传下来的名字,叫它马茹茹。
我对这种花有着特殊的情感。不仅因为它美丽的花朵,更因为它如红玛瑙般的果实。我在小山村里长大,春天来临后,山上就是我们的游乐场。我们会玩吹“柳蔑蔑”(方言,柳条皮制作的吹奏玩具)、挽苦菜、掐苜蓿;夏天里吃酸毛杏、编草垛垛、挖野菜割青草喂猪喂牛;秋天里掏“板豆根根”(中药远志),挣学费买学习用品,吃沙果、桃、槟果;冬天里吃冻海红、冻海棠。所以,山里就是我们的宝藏之地,山上的一花一果、一草一木都是我们的挚爱。
到了暮春时节,古楼山上、后园沟畔、向阳的山坡上、悬崖边,一蓬蓬、一簇簇的马茹茹花便盛开了。马茹茹是蔷薇科蔷薇属的一种常绿灌木。它原产于中国、日本、朝鲜等地,在我国分布广泛,主要分布在东北、华北、西北等地区。它的枝条茂密,几颗就能连成一片。有时在向阳的山坡上,黄灿灿的马茹茹花开满了整个山坡,阳光下,花朵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一团团黄色的光晕映照在山坡上,黄岚雾罩。黄色的花瓣如圆盘似的面向阳光,褐色的花蕊娇艳欲滴。花瓣呈现出绸缎般的质感。用手轻轻抚摸,滑顺而香气扑鼻。
每种植物都有保护自己的手段,桃树、杏树、海红果树等都长有高大的树干,其花一般无法轻易采摘。而马茹茹则生长在路边、地边、山坡上,灌木丛生,其花人们很容易就接触到了,但它却长满了刺,尖锐无比,就像玫瑰一样。这种自然进化就是为了保护花朵和果实免受外来侵害。
今年三月上旬,榆林籍女歌手郭涛以几曲粗犷豪放、悠扬高亢的陕北民歌在德国柏林展览中心唱响,名声大噪。其中一首《妹子再好也是人家的人》中唱道:“马茹茹(的那个)开花随个风风,妹子再好也是人家的人……”听着这样荡气回肠的曲子,我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马茹茹花在山坡上怒放的场景:女孩子们头梳两角辫一摇一摆地在花丛间穿梭玩耍,额头香汗津津。毛头小伙子们情窦初开、懵懂无知地追逐嬉戏、欢声笑语。她们提着空荡荡的“箩头”(红柳编织的筐子)在山坡上玩耍,忘记挽菜是常有的事情。
爱上马茹茹花是因为它的果实。花开过后,果实只有小豆豆那么大。一开始翠绿翠绿的,经过两个多月的阳光雨露和光合作用,到了七八月份,春季开花的枝头就挂满了红似玛瑙的果实。咬一口甜丝丝的,一股清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唯一的遗憾是可食部分不够厚实,但它仍然满足了我们的口腹之欲。小时候物质匮乏,我们会把吃剩的马茹茹果按大小分类穿成手镯、项链戴在手上或挂在脖子上,成为我们最心爱的物品之一。
如今,漫山遍野的马茹茹花又开了。马茹茹花开,似乎在诉说着时间的流转和生命的轮回。它见证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的辛勤劳作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今天,我站在古楼山之巅,俯瞰着这片曾经陪伴我成长的土地。阳光洒在金黄色的马茹茹花丛中。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花香弥漫的空气,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情感波澜。
这些年来,我离开了家乡,踏上了追求梦想的旅程。然而,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无法忘记这片土地给予我的滋养和力量。马茹茹在艰难的环境中生存,不畏风沙,不惧寒冷,只为了等待春天那一刻的绽放。它顽强的生命力和坚韧的精神,给人们带来了无尽的启示和感动。
在现代社会,我们也可以从马茹茹花身上学到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