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书法成为生活

有年秋天在华山，深夜与文艺批评家李廷华相遇闲叙，他说他读过我写的一些文章，他说感觉我写文章用的是书法意趣，一点，一横，一撇，一捺，都很有节奏，通篇又浑然一体。他说在我的文章里能体现出笔情墨韵和章法结构来。这是我从来也不曾想到的，一时令我有些惊奇。人常说借光，我作文是不是借了书法的光，而写文章时所讲的起承转合，虎头豹尾熊腰，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等等，会不会在潜移默化中自觉与不自觉地和书法联系在了一起，这真是一个奇妙的现象。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为什么，我喜欢读《搜神记》《聊斋志异》，读老子庄子，更喜欢读一些杂七杂八的似乎与自己生活毫不相干的书。是个人兴趣，还是精神需要，我不知道，我只是在庸常的现实生活中放纵着自己的思想，它令我的生活变得既真实又虚幻，而这种既真实又虚幻的生活让我竟活出了一些意思。1991年夏，陕西省书法家协会等五家单位联合主办“西安消防杯书画大赛”，这是当时陕西举办的规模较大的全国书画赛事，因为在陕西举办，当然陕西书画界就特别关注。我应征为大赛自撰了一副对联：消灾除患，英雄虎胆震天地；防微杜渐，书画大赛鸣警钟。对联是六尺颜体行楷书，不算漂亮，但还敦厚。有幸的是作品既获得了大赛书法唯一的一等奖，还有五百元奖金，它相当于我当时大半年的工资。作品在陕西省美术家画廊展出，颁奖晚会在西安人民剧院举行。据介绍，我这幅作品之所以能得到评委的一致推荐，是因为作品内容和形式都体现了大赛精神，也就是说我这幅作品还沾了自撰内容的光。那次我携妻子、小儿参观展览，也出席了颁奖晚会，算是风光了一回。晚上住宾馆，大赛组委会工作人员硬是让我和妻子、小儿分开来住，我们再三解释也无济于事，他们宁愿破费也不许我们同住一室，原因是无法证明我们是夫妻。我想这样也对，他们坚持原则是怕我犯错误，这样丁是丁卯是卯的工作作风，也佐证了大赛坚持原则，不讲情面。 
　　1993年，我的书法作品先后入选了中国书协主办的第二届新人新作展和第五届全国中青展。那年深秋，第五届全国中青展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展出，这是我第一次专门去北京参观有自己作品的全国展览，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好奇与兴奋。开幕式那天，我去得很早，看过庄严的升国旗仪式后，独自站在空阔的天安门广场上，忽然想，这次展览吴振锋会不会也来。正这样想着，就有人在身后喊我，回头一看竟然就是吴振锋。我们就激动地握手，我忽然怀疑我们头顶一定有无线电波了，我相信人与人之间是有信息感应的。振锋也是第一次参加全国书法展览，和我一样怀揣了好奇与兴奋。这次展览陕西只有三个人的作品入选，另一位是路毓贤。三幅作品挤在众多作品之中，我们就显得颇有点势单力薄。参观完展览，我和振锋又去劳动文化宫参加了作品研讨会，中国书协领导、全国名家大腕悉数到场，获奖作者更是满面风光。研讨会是此次书展的又一亮点，更是艺术才华的比拼场。我和振锋坐在最后一排，只是呆呆地倾听傻看。也就是从那届中青展之后，展览形式开始花样翻新，书法美术化的倾向愈演愈烈。展览活动结束后的一周时间，我和振锋便在北京漫无目的地闲逛，穿胡同，逛书店，访名贤，观胜迹，晚上回到旅馆依然兴奋得舍不得睡觉，一聊几乎就是一个通宵，理想总是让人激情洋溢。我们去了北大，在北大聆听了多场学术报告。我们还去了朗润园，拜访了我的老师陈贻焮先生。陈先生还是那么风趣幽默，和我们相叙甚欢。他说他带了五个博士。他说他最近出去走了一些地方又写了一些诗。我说那我们可要先睹为快了。陈先生就忙着翻笔记本，后来就满怀了深情吟诵起来，陈先生摇头晃脑地陶醉了，我们听着陈先生的朗诵也陶醉了。陈先生说他要出本诗集，有学生正在热心具体操办。我们就满怀了期待。那次见面，陈先生还为我题了书斋名：卧雪庐；为振锋题了书斋名：五味斋。告别时，陈先生一直将我们送到未名湖畔，我们还在未名湖畔留了影，也就是那次留影，成了我们永远的纪念。嗣后，我和振锋又在中国美术馆参观了“沙孟海书法展”。沙翁书法，南人北相，笔墨厚重，云烟满纸，难得的是真气弥漫。作品有蝇头小楷，又有方丈榜书，流连展厅，有一种强烈的震撼与共鸣。展厅还播放有沙翁的视频。沙翁认为，但凡从事一门艺术，就必须要有其他艺术做支撑，书法是书家综合修养的体现，要有强大的根基，方能厚积薄发。沙翁这段话，对我后来学习书法影响至深。

编辑：庞阿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