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怀杰直觉摄影中的审美叠加效应

惠怀杰的“陕北群像人物”系列摄影一（2020年8月展览现场 吴汉兴翻拍）

　　惠怀杰把沉在箱底十几年、二十几年甚至三十几年的老照片，而且是群像人物系列的照片，在21世纪的第20个年头，以“造像：我的陕北”为名拿出来展览，又是以黑白片的形式置于世人眼前，没料到会形成如此强烈的一种审美冲击力。而且这种审美冲击力，更使人在流连忘返的心灵震撼中体味到一层又一层的价值意义。惠怀杰摄影艺术的这种独特魅力，来自于他的作品所具有的审美叠加效应，而这种审美叠加效应又是来自于惠怀杰的直觉摄影。可以说，惠怀杰就是一位直觉摄影人。

　　精选的66幅作品中，除了几幅是反映陕北生态地理样貌的生存环境作品外，大部分作品都是夫妻两人、家庭三五口人和村庄三五十人，乃至乡镇上百人的群像人物表现。几十年前的这些群像人物照片，不使用特别的用光、构图等技巧，几乎就如文学叙事中的白描手法一样，直接自然地呈现在那里。就是这样一群群衣衫褴褛、面色灰黄、憨厚纯朴中透露着坚韧刚毅、可爱可敬中蕴含艰辛悲苦的男女老少村民群像——他们不言不语，但你分明感受到他们在诉说；他们直直地站在那里不动，但你分明感受到他们的双腿在颤动；他们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前方，但你分明感受到他们由心而生的那种深切渴望的目光。

　　这样一系列众生相的群像造像，这样一幅幅看似简单直白的群像造像，他们身上到底蕴涵着怎样的一种精神密码？他们让我们强烈地被触动，但似乎又一下还说不出其触动我们的力量是什么；他们让我们强烈地被震撼，但似乎也一下还理不清这震撼我们的原因在哪里。

惠怀杰的“陕北群像人物”系列摄影二（2020年8月西安展览现场 吴汉兴翻拍）

　　惠怀杰是陕北人，他的身体里流淌着这方热土的血脉，他也有着对这片土地的特别情怀，这是他陕北题材摄影创作的重要心理动因，但又绝不仅仅停留于此。惠怀杰有着特别的家庭背景和生活变故，这导致他在应该接受系统的文化教育时，却错失了一个科班化的过程，但也因此惠怀杰有了走南闯北的丰富生活阅历，尤其是对于一个背着照相机的青年来说，用镜头看天下、用影像阅世事，使得青年的惠怀杰拥有了超出常人的社会阅读力、人事辨识力、生命感受力。以实践经验丰富的感受力胜于课堂书本知识观念的惠怀杰，由此具有了一种对社会、人事、物态和对自然生命样貌超出常人的直觉力。这是一种生命的直觉，是一个有特别生命力的人的心理直觉。对于一名艺术工作者来说，这就是一种具有特别的创造力的审美直觉。

　　可以说，惠怀杰的摄影作品之所以具有一种人文意涵再生性的审美叠加效应，就来自于惠怀杰摄影创作中的审美直觉。心理直觉，是人类审美创造活动中最为奇妙又特别的心理活动。这种心理直觉，看起来是人的潜意识心理的感觉直达，表现着没有因果的逻辑生成，显现着没有理性思维的过程，它是瞬间灵感的爆发，它是应景即兴式的行为表现，但它背后一定有一种特别的势能支撑。这是一个对生命现象有执着追求的人，对他所关注的对象长此以往、循环往复地关注、观察和识鉴所形成的无意识积累。潜意识心理直觉，往往呈现着一种不能用逻辑言说的特征，是一种大量的不自觉的感性经验聚集积淀后的无意识反应。正是这样一种审美心理机制的作用，使得那些杰出的艺术创作者和那些经典作品的形成，无不与之密切相关。而作为视觉艺术的摄影艺术创作，更是充分体现着这种心理直觉的特点。惠怀杰就是这样一位直觉摄影人，无论是他的超级风光摄影，还是他的景致人文影像，都突出地展现着一位直觉摄影人特有的审美直觉化形象所构成的美学特征。而他的摄影作品之所以充盈着一种审美叠加效应，也正是因为这种审美直觉的创造才得以实现。

惠怀杰的“陕北群像人物”系列摄影三

　　所以，惠怀杰的摄影作品之所以能在时间推移的过程中不断地被解读出新的抽象价值意义，就来自于他大量丰富的摄影实践中的这种审美直觉。面对被拍摄对象，他也许说不出所以然，但他一定有所感、有所思，感觉就理应如此。甚至他不能有一字一句的言说表白，但他一定是凭直觉从中领悟到了某种特别的意味。因此，有意思、有味道，就成了惠怀杰摄影创作中的口头禅。口中的言语看似简单，心里感觉到的内容却是无比丰富。惠怀杰大量的作品，可以说都是在这样一种生命状态下完成的。由此，也才有属于惠怀杰独有的一个个充满着特别审美意味的影像世界。这就是他的陕北影像世界、黄河影像世界、马兰影像世界、西海固影像世界、晋陕大峡谷影像世界，还有这次展出的陕北群像人物影像世界。

　　陕北群像人物系列的摄影创作，是惠怀杰摄影创作中一个特殊的且不被摄影圈所看重的摄影系列，甚至有人说它不属于艺术的范畴，只是照相馆的照相。所以，这类作品在拍摄后的当时是不会拿出来面世的，就是拍摄者自己在当时也没有对这些作品所蕴含的价值意义有一定的认知。但为何时过境迁，到几十年后的今天，即世事变迁几十年后的现在，当它展现在我们眼前时却产生了这样一种出乎意外的审美冲击力呢？而且，感觉到它身上的价值意义是以一种审美叠加性的效应在一层又一层地深度生成。你说它是一种生存境况，它是一种生命状态，但你难道能说它不是一种时代符号？不是一种社会标志？尤其是这种以众生相群体所呈现出来的一个特定时代的符号，这种以群像样貌所体现出来的一种社会标志，它的显相背后有着怎样一种特定社会时期的时代文化精神？有着怎样一种特定社会政治情势和文化精神下人的生存境况？可以说，唯有这种群像人物的造像才能承载而逐渐展露。而且，越是经历大的时代变迁和社会转型，这种群像身上所蕴藏的价值意义就越会以叠加的方式生发显现出来。由此可以说，意识到的历史内容往往是确定的，而确定了的意味也就是凝固的。反而直觉得来的审美情趣，虽然是不确定的，但不确定的价值又往往是会再生的。惠怀杰作为直觉摄影人，他的创作和摄影作品所具有的价值意义也就在这里。

　　惠怀杰，就是这样一名直觉摄影艺术家；惠怀杰的摄影作品，就是具有这样一种审美叠加效应的特殊品质。（来源：《中国艺术报》2020年8月17日）

编辑：金苗